王壑一覺醒來,并未靈光乍現,想出法子去李家。
早飯后,方逸生匆匆帶人出門,去李家參選了,臨走時留下話,讓王壑和張謹言等他好消息。
王壑瞅著方逸生背影對張謹言道:“你瞧他,就像去參加皇上選妃似得,興奮緊張得這樣……”
張謹言一下子笑噴了。
他可不敢惹這個表哥。
王壑面上瞧著陽光溫暖,指不定什么時候會給你下一陣冰雹,下完又若無其事地天氣晴朗。
張謹言長到這么大,最佩服的人就是這個表哥,連他父王、大舅舅、大舅母都要靠后。
王壑也不是沒法子混進李家,只是貿然前去,他也怕攪了方逸生的好事,少不得另想辦法。
七月初一織錦大會倒是個機會,到時跟方家父子去錦繡堂,肯定能見到李姑娘。然他這次來江南,是沖潘梅林來的,織錦大會期間,怕騰不出空來查明墨竹的事,不比眼下他還在摸潘梅林的底細,時間充裕。
正在苦思良策,方逸生的小廝就來了,說如此這般,要請他去李家助少爺一臂之力。
王壑精神一振峰回路轉!忽想起一事,又問道:“第一關題目是什么?”
那小廝道:“少爺沒說。小的聽第一關落選的人出來說,李姑娘要招贅婿,答應了,這關就過了。”
王壑吃驚道:“你家少爺答應了?”
小廝懵懂道:“不會吧?”
真要應了,老爺非殺了少爺不可。
王壑也覺得方逸生不敢,但怎么進入第二關了呢?
想了一下,不得其解。
他便不想了,趕緊去李家看究竟,若方逸生色令智昏,癡迷李姑娘而不能自拔,得點醒他:家里還有老子娘,怎么就給人當贅婿了?長輩知道了非打斷你的腿!
他便對小廝道:“你且等等,我去換身衣裳。”
小廝笑道:“公子請便。”心里卻想:“換什么衣裳!這好的模樣,比我們少爺都強。”
王壑便回房,換了一身銀灰的錦袍,一面對著鏡子照,看看可有哪里不妥當,一面對張謹言道:“一個商女選婿,竟鬧這么大的陣仗。怪的是,還有這么多人捧場。”
張謹言對著鏡中人道:“這說明李姑娘名氣大。”
王壑道:“以李姑娘的才情和家世,來人多不奇怪。我說的奇怪,是指她提出那樣的條件后,還去了那么多人。”
招贅婿呢!
怎會有那么多人趨之如騖?
若去的是普通人就罷了,畢竟李家財富誘人,有些人為圖富貴,不顧世俗非議,但落無塵、方子逸應該不是貪圖富貴之人,竟不肯撒手,可見李姑娘不簡單。
王壑準備一番,就要出門。
張謹言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王壑回身問:“你做什么?”
張謹言道:“跟哥一道去呀。”
王壑忙低聲道:“你不能去。”
張謹言詫異道:“為何?”
王壑道:“那天在醉仙樓,墨竹看見你真面目了。你這一去,倘或被他認出來,人家還能讓我們進去幫忙嗎?豈不要誤了子逸的終身大事?”
張謹言道:“那哥你不怕?”
王壑道:“我不要緊。我那天戴著帷帽的,他沒看清我長相。今天我又換了衣裳,更認不出了。”
張謹言臉一垮,咕噥道:“我想去。”
這么好玩的事,擺擂臺對弈、搶媳婦,他怎能不去看熱鬧呢?丟下他一個人在方家,有什么趣兒?
王壑道:“哥另有個事交給你?”
張謹言道:“又什么事?”
昨晚他竄了一晚上。
王壑道:“你去田湖游玩……”
如此這般,授予他一番話。
張謹言總算臉上晴朗了。
王壑這才出門,去杏花巷。
再說潘織造,得了潘子辰的報信,急忙命人請東郭無名到書房,說有要事相商。
少時,一黑衣青年男子來了。
這人長臉,面部輪廓分明,劍眉深目,眼神銳利,鷹鉤鼻,嘴唇略薄,飄逸的身形酷似落無塵,氣質卻截然相反:落無塵如清風朗月,他卻像潛伏在夜幕下的鷹。
此人便是東郭無名,表字隱。
潘織造將事情經過告訴他,請他務必要助潘子辰一臂之力,戰勝落無塵,促成這門親事。
又道:“眼下只知落子安是勁敵,尚不知方家會請什么人前去助力,萬不可輕敵。”
東郭無名雖奉潘織造為東主,卻不大尊重潘織造,聽后平靜道:“我只下棋,其他不管。”
潘織造笑道:“這是自然。這可是求親,闖關的事能找人幫忙,娶媳婦卻不能讓人代替。”
東郭無名毫不客氣道:“既是求親,就該憑自己本事。這李姑娘好生奇怪,竟肯讓人代為闖關。”
潘梅林尷尬,忙示意他快去。
東郭無名灑然轉身,
這里,潘梅林又喚一心腹來秘議,道:“沒想到會有這些人爭奪。不成,我們不能干等著,須得做兩手準備。這件事要萬無一失。你且去安排……”
那心腹連連點頭應是。
半個時辰后,也出去了。
杏花巷李家別苑。
王壑和東郭無名幾乎同時到達,一銀灰一玄黑;一如陽光溫暖,一似利劍冰寒,頓時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李卓航眼前一亮,激動起來。
觀棋則笑得如花綻放。
比試,這才真正開始!
之前只是序幕。
落無塵陡然緊張起來,什么劉嘉平、潘子辰、方逸生統統忘了,眼前這兩人才是勁敵。
東郭無名也不像在潘織造面前那么平靜,一雙銳利的眼掃視堂上眾人,一面問潘子辰眼下是個什么情形。
潘子辰忙一一都告訴他。
王壑也在聽方逸生解說。
他聽方逸生說必須連闖兩關,第二關是救一局死棋,第三關是與李姑娘身邊的婢女觀棋對弈,贏了才能獲得與李姑娘見面的機會,忙問:“誰是觀棋?”
方逸生朝上一指,“那不是。”
王壑忙看過去,剛才觀棋坐在屏風后吃茶歇息,聽見他們來了,才走出來,所以他先沒看見。
觀棋也正笑看著他。
兩人目光相碰,彼此看進對方眼深處:王壑眼神坦然無懼,毫無比試的緊張,卻又深不見底;觀棋滿眼率真,除了好奇,剩下的還是好奇,一覽無余。
觀棋沖王壑一笑,輕輕頷首。
王壑一怔,感覺怪怪的。
仔細一瞧,卻又沒什么。
他遙遙抱拳,算還了個禮,心想:是個聰慧討喜的小姑娘,當真棋藝有那么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