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天亮之后,整個寧波府都轟動了。
倭寇居然被殺了!
百姓們第一次聽說了紀思博的名頭,即便還沒見過他長什么樣子,寧波府也開始流傳他的事跡。
說他身高八尺、魁梧高壯。
說他力大無窮、貌如潘安。
紀思博走在街上,聽到百姓們到處都在議論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板,身高八尺沒有。
魁梧高壯沒有。
力大無窮勉強算一點。
貌如潘安算了,這四個形容,到底是如何湊合在一起的?明明就不搭邊。
紀思博一邊漫不著邊的想,看著百姓們歡欣鼓舞的樣子,唇角不自覺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保護的,不正是這些笑容嗎?
在他去往營地的時候,沈東家帶著人又掩人耳目的來見紀伏壽。
“主上,尾隨船只出海的人,回來了。”
扮作沈東家伙計的,是角。
此時他朝紀伏壽拱手回禮,道:“主上,五天前的夜里,又出了一批貨,湊巧,這一次我們又聽到了女人聲,我偷摸著跟上了船,跟著船行駛了一天一夜,來到了一座島嶼。”
他頓了頓,眸底閃了閃,“船只靠岸,島嶼上的人就出來卸貨,這群人,全都是倭人!”
“什么!”紀伏壽倏然站起身,神色肅然的看著角,“你沒看錯?”
角非常篤定,“屬下絕對沒有看錯,他們的發型、著裝、甚至就是言語,都跟曾經去京城朝貢的倭人一般無二。”
他頓了頓又道:“屬下從島嶼那邊偷偷回來的時候,遇到了兩只船,船上坐著的還是倭人,這群人似乎經歷了一番血戰,身上多有受傷和血污。”
紀伏壽神色冷了下來,“寧波府不,是那些權貴世家好大的膽子,走私便算了,居然跟倭人合作!”
這一瞬間,在她腦海里,閃過諸多思緒。
“怪不得寧波府府軍萎靡至此,人不滿員,還能堅守寧波府。”
“難怪每年寧波府都要死上幾個百姓,寧波府的知府總是因為吏部考核不達上優,一待就在寧波府待了九年!”
“而百姓們畏懼倭寇如蛇蝎,明明靠著海邊,卻不敢出海捕魚養活家人。”
“難怪只要有人提出開海禁,就會以倭寇之名阻撓。”
“朝廷想要剿滅倭寇又太難,因為他們來去如風,朝廷沒有水師,大肆剿倭寇又勞民傷財,便是真的組織了人手剿寇,也因為自己人通風報信,讓這些倭寇屢屢逃過,數次過后,竟成了附骨之疽。”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這些權貴跟倭寇沆瀣一氣,為了給自己謀私利。”
原本紀伏壽以為,這些權貴是與外商,比如佛郎機商人走私,她萬萬沒想到,是跟倭人合作,甚至就連倭寇,也是這群人一手養起來的!
只要有需要的時候,與權貴們走私的倭人,就能搖身一變,成為倭寇!
紀伏壽眸光一厲,“好啊,原來昨夜思博遇到倭寇,是有人預謀!”
她看出這里頭的蹊蹺了,就因為思博兩次三番阻了宋興他們出貨,所以宋興惱羞成怒,特特選在思博值夜那天,讓倭寇上岸,只要倭寇將思博殺了,就沒有人會再阻礙他們走私,而紀家無權無勢,也無法為死去的子弟討公道。
只是宋興恐怕沒有想到,思博會年紀輕輕就習得一身好武藝,此前更是被她帶著去了西北邊,跟西涼人照過面,絲毫不懼殺人。
這一刻,紀伏壽覺得讓族人跟著思博一起值夜的決定無比正確了。
如果她沒料錯,倭人那邊死了這么多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宿聽了紀伏壽的話,眉頭皺得死緊,沉聲道:“主上,既然這寧波府上下已經跟倭寇勾結成風,少爺還留在府軍是不是會很危險?”
紀伏壽背著手,在廳里來回踱步,走了一圈之后停下,慢慢搖頭,“他有武藝在身,就憑宋興那些窩囊廢,想殺他很難。至于那些倭寇既然思博能殺他們一次,就能第二次拿著他們的人頭晉升!”
如今紀伏壽已經將那些倭寇看成侄兒晉升之路的踏腳石,危險?不,這是送上門的功勞!
宿依然還是有些擔心,“主上,少爺可不知道宋興他們跟倭寇勾結,萬一中了他們的招兒”
紀伏壽仍然搖頭,“我不會將宋興跟倭寇勾結的事告訴他。”
對上宿等人不解的目光,紀伏壽解釋道:“他明明知道宋興私底下做了什么事,他更清楚自己三番兩次攪和了宋興的好事,如果這樣他都沒有絲毫防備的話,那就讓他好好吃個教訓。
這一次有我們暗中看著,他不會有性命之危,若是等下次他又遇到其他危險了呢?我要的是展翅高飛的雄鷹,不是躲在我羽翼之下的家雀。”
紀伏壽下定決心,要好好借著這次的事讓紀思博長長記性。在自己沒有完全的準備、強大的實力之前,去招惹別人,總是有風險的。
宿等人只是暗衛,見主上主意已定,也不敢多勸。
角又道,“主上,除了島嶼之上的人是倭人之外,屬下還發現了兩件事。
一是,走私里頭,有人販賣我大齊女子給倭人取樂,一女子可賣百兩至五百兩不等,且這些人多是良家。
這些良家,臉蛋和身材最好的,就會成為倭寇里頭有地位的專屬,其他次等的姑娘,會成為共屬。”
所謂共屬,就是所有倭寇都能對這個姑娘上下其手,與妓子無異。
不,是比妓子更慘,妓子好歹伺候好了恩客,恩客還要給錢,這些良家只為滿足倭寇的獸欲。
眼看紀伏壽臉上越發的冷,感受到她身上漸漸慢慢出一股凌厲的殺氣,角頭垂得更低,艱難的把剩下的話說完,
“這里頭,最小的良家女子是八歲,最大的是十八歲。島嶼之上,還有一處亂葬崗,是那些不堪受辱或者病死的女子尸骨。
屬下暗中偷聽到那些女子的言語,據說倭寇里最大的首領山田信,是倭人的貴族,同時他最喜歡吃的是紫河車。”
“嘭”
紀伏壽一掌之下,整個桌子裂成兩半,臉色冷冰冰的,“豎子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