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一副虧大的樣子,說得李陽愣住,片刻之后李陽一拍大腿,“你說得對,那工錢又不算在礦地的成本里,我給徐家省什么銀子!”
李陽瞇著眼,神色難看,“莫非是方秋實收了徐家的好處,合伙蒙騙我?”
方秋實就是李陽派去礦地的賬房,同時也是他母后的陪嫁鋪子管事,方家家生子,一直很得他信任。
王健眸底閃過一抹冷光,“殿下,反正連我這個查賬的人都能看得出這里頭你吃了虧,沒道理做賬房的看不出。
不過可能里頭有什么誤會,殿下莫要生氣,您只要去信,吩咐年后開工,把工錢提到原來的十文錢一斤就好了。
最好還吩咐礦地那邊中午那一頓飯,能有吃飽肚子的干飯和葷肉,勞力們吃得飽,下午活也干勁十足,反正那管飯的錢也不用您出。”
李陽覺得王健說得很對,便一口應下了。
王健見工錢的事說妥當了,又說起另一件事,“殿下,如今礦地那邊已經采了將近二十萬斤礦石,開了年,便要鑄錢了。”
提起鑄錢這件事,李陽十分看重,聞言沉吟了好一會兒,“得想辦法拿到母錢才行。”
大齊只有朝廷才能鑄錢,每次鑄錢之前,都得先由戶部上奏本啟奏皇帝,告知鑄錢數額多少,得了皇帝允許,就要把紅批的奏本交到將作監那里。
將作監確認是皇帝親自批的紅批之后,就會將這次鑄錢的數量登記造冊,因為銅錢是黃橙橙的顏色,又被稱為黃麟冊。
黃麟冊上頭還要有將作監正監和戶部尚書親自畫押簽名,然后將作監的鑄錢司便會封門鑄錢。
而鑄錢數額的大小,都有一套計算的法子,需要多少純銅,需要多少鋅,這都是事先計算好的。
等錢鑄好之后,正監就會來驗看銅錢的成色以及數量,核對無誤之后,還要戶部的人來一并驗看。
之后正監和戶部尚書還得在黃麟冊上再一次畫押簽名,這次的鑄錢才算完成了。
不僅是銅錢,就連官銀也是這樣鑄造的。
不過朝廷鑄銀甚少,因為在大齊之前便有很多銀兩流通,皇室和朝廷根本沒辦法回收所有的銀兩重新鑄造。
但銅錢不同,大齊之前的銅錢,是青色的,到了開國圣皇帝李天成這里,他大手一揮,就讓匠人經過百般試驗,終于鑄出了黃橙橙的銅錢,且他下令大齊境內從此只承認朝廷鑄造的銅錢。
以前的銅錢跟朝廷鑄造的銅錢成色完全不同,朝廷有令若是膽敢用前朝銅錢,便為前朝余孽。
這下可好,銅錢都扔手里花不出去了,就在民變快要發生之時,李天成又下旨,一比一回收舊銅錢。
只要把銅錢拿到官府,可以用一貫銅錢換一兩銀子。
要知道一兩銀子可以換一千或一千一百多的銅錢,如果要用銅錢換銀子,可能就需要一千二百文銅錢左右,所以這道旨意下來,老百姓們大呼皇帝圣明,而朝廷也得以將鑄銅錢的權力緊緊攥在手里。
現在的銅錢,面文上有四個字,“天成通寶”。
天成,既是圣皇帝李天成的名諱,又是年號,大齊傳承這么多年,一直是用天成通寶的銅錢。
李天成讓匠人用鐵塊雕刻出天成通寶的模板,這個就是雕母。再用雕母翻制出百枚母錢,而銅錢就是用母錢澆鑄出來的。
不管是雕母還是母錢,都收在將作監的庫房里頭,由正監、少監、還有戶部的左侍郎持著鑰匙,三人同時開鎖,才能打開庫房的門。
所以如果要拿母錢,很難。
但不是沒有辦法。
王健跟李陽提起鑄錢這件事,不過是為了看看李陽的人脈,又或者說,是魯國公杜恒的人脈。
李陽眉頭緊蹙,半響后才道,“母錢的事,我來想辦法。”
王健心底松了一口氣,他來找李陽本就是為了說這件事,說完了,就準備跟李陽閑話一番,作為幕僚,只有事事為東家著想,才會得東家信任。
“殿下,近來看您紅光滿面,不知是不是遇著了喜事?”
一說起這件事,李陽就心癢難耐,很想抓著王健告訴他,他快要有兒子了。
方蓁蓁肚子里的孩子三個月,宮里隔一會兒就賜下補品,將方蓁蓁補得臉色紅潤,大夫也是隔幾天就把一次平安脈,都說胎兒康健的很。
最讓他高興的,是前幾天方凱給他傳訊,說是大舅母那邊找了一個會看懷相的大夫給方蓁蓁看過,這一胎必定是男孩。
只要一想到他兒子再有七個月就能出生,心里頭的歡喜根本遮不住,唇角一直是上揚的弧度。
可他偏偏不能告訴王健,甚至整個皇子府他誰都不能說,也就只能自己暗中歡喜。
王健暗暗稱奇,李陽這般喜悅,就跟三個月前他將那處銅礦之地告訴他時的神情一般無二,他將這件事暗暗記下,準備回頭就報給主公知曉。
“殿下,您為中宮嫡子,還是所有皇子里頭最年長的,無論如何,您都是承繼大統的不二人選,您就是吃虧在沒有嫡子這一樣。”
王健一邊說,一邊覦著李陽的神色,見他原本愉悅的神色漸漸變得難看,心知自己戳中了他的痛處。
“且不說四皇子妃那邊查出四個月的身孕,若是四皇子這一胎得了嫡子,您又慢了一步。屬下聽說皇妃正在給您選侍妾,不過屬下認為,庶子終究是比不得嫡子名正言順。”
作為幕僚,不能直言讓上峰去后院找主母生孩子,不過有四皇子妃那一胎在,這個隱晦的提點,李陽確實是聽進去了。
“子易放心,本宮曉得。”
王健,字子易。
見事情說完了,王健便跟李陽告辭,“殿下,快過年了,家中父母盼著回去一聚,子易今日來與殿下辭行,明日離京,元宵那日再來拜見您。”
李陽笑著應了好,又叫來了長史,將他賜下的年禮給王健,送了儀程,王健叫來了一輛馬車,將年禮和行禮搬上車里,離開了大皇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