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如三爺所言,一向拖沓的宗正寺這次辦事真得很快。
宗正寺卿柴旭鳴命人將庫里存放的將陳祖謨的譜籍調出來,又認認真真地查了一遍,才道,“這陳家莫說祖上三代,便是祖上五代也沒出過一個能人,就是下等的耕讀人家罷了。這樣的人家怎么就能培養出陳祖謨這樣的兒子,又生出陳小暖這樣的閨女呢?”
“誰說不是呢?莫不是……”陪在一旁的宗正寺少卿眼睛一亮,“陳家的祖墳擇了塊風水寶地,祖宗八代的福氣都積在了陳祖謨身上?”
宗正寺卿柴旭鳴老爺子搖頭,“也不盡然,若是風水寶地,怎么陳祖謨他爹橫死,陳祖謨又被摘官?”
“老爺子,您是說這陳小暖……”少卿壓低聲音問道。
柴旭鳴立刻吹胡子瞪眼,“老夫可什么都沒說!還不快命人將記著晟王和陳姑娘八字的草帖速速送到永福寺去!”
少卿想到晟王那張冷臉也哆嗦了一下,暗道自己真是昏頭了!
“是,下官親自跑一趟。”
正一肚子煩腦的永福寺主持慧清,接了宗正寺少卿手中的草帖后,更煩了。
皇室子弟的八字不可隨意泄露以免讓心懷不軌之徒有機可乘,所以合皇子八字是他這建隆帝心腹才能做的事,他驕傲!
可這草貼上晟王和陳九清的八字,老和尚實在是驕傲不起來。
若是晟王娶了師無咎那老雜毛的徒弟,以后還有自己的好?慧清越想越糟心,恨不得將它直接燒了了事!
“如何?”宗正寺少卿也是老狐貍,見慧清這模樣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慧清越這樣,少卿心里越痛快,也推測出晟王應沒將這廝放在眼里,沒給他送銀子潤筆。
這些年皇室娶妻或嫁女,只要是挑好了人便是沒有一對是八字不合的。當真是個個八字天造地設?
鬼!不過是有錢能使和尚推磨罷了。
莫非,慧清今日就要把晟王這一對批個八字不合?若是如此,便有趣了……
這和尚找死,宗正寺少卿自然不攔著,只在一旁板著臉看熱鬧。
慧清終于壓住滿心的不愿,拿出筆墨典籍開始算這對合婚男女的命盤。
見老和尚因為頭上沒毛,所以顯得越發明顯的眉毛舒展開,壓不住的喜悅透出來,宗正寺少卿捋須挑眉,莫非晟王與陳家女的八字真的不合?
不會吧,他雖不專此數,但這些年過他手的草帖不少,單論天干和屬相來說,晟王與陳家女的八字尚算匹配啊。
慧清琢磨一會兒,嘆息著提筆刷刷刷地寫下幾行字,交于少卿,然后欲言又止,面帶難色。
宗正寺少卿被他勾起了興趣,粗粗掃了幾眼后,面色也變得玄妙了,“主持大師這樣寫,可?”
“事事皆有命數,貧僧是出家人,不打謊的。”慧清一副高僧做派。
既然他愿意擔這個沒批出吉卦的責任,少卿自然樂得熱鬧,愉快地拿著草帖回了宗正寺。
柴旭明看過后皺起眉頭,這樣的合婚結果呈給建隆帝,這婚事怕是賜不下來了吧?
給,還是不給呢?
柴旭明拿不準,偷偷派人給晟王送了個信兒,明眼人都看得出晟王多想娶陳小暖,若是真呈上去了批不下來,到時他饒不了慧清,自己也得稍待著吃瓜落。
哪知晟王看過后什么也不說,只讓他如實呈上去。
如此這般,柴旭鳴倒有些看不懂了。
兩日后,建隆帝的龍書案上,擺了嚴晟和小暖的卦卜批文:
乙木雖柔,跨鳳乘猴,虛濕之地,騎馬亦憂,藤羅系甲,可春可秋;辛金軟弱,溫潤而清,畏土之疊,樂水之盈,熱則喜母,寒則喜丁。
這是在批嚴晟和陳小暖的命理,建隆帝看不大懂,但下邊的話他看得明白:
此女身坐偏財、擁金庫,一意孤行,盛桃花,無根,恐夫妻不睦。
柴旭鳴俯首不敢言,所以沒有看到建隆帝嘴角的笑意。
此等大事,宗正寺不敢作假,慧清更不敢說謊,若是如此……
“宣晟王。”
待嚴晟拿到這占卜吉文后,坦言道,“父皇,上言的是‘恐’夫妻不睦,沒說必然不睦。”
建隆帝擔憂地看著自己的兒子,“這么說,你還是想娶此女為妃?”
“兒臣愿意。”
建隆帝再追問,“吉文批她可能無所出,若是如此你當如何?”
嚴晟回道,“若是成親幾年后無所出,兒臣再娶側妃。”
這還算句話,不管怎么說嚴晟也是他的親生兒子,建隆帝不希望他絕后,若是他說無所出便認命,建隆帝一定不會贊同的。
既然如此,便隨了他的意吧。自己也好求個心安,“秦安人同意嫁女了?”
嚴晟含糊道,“快了。”
建隆帝也有了說笑的心情,“以你的手段,近兩月還未求得秦安人嫁女,可見你這岳母是真得不贊同這件親事了,不如就此作罷?父皇為陳小暖再指一門親事,秦安人中意的那個秦日爰似乎就不錯。”
嚴晟抿唇,“父皇覺得那秦日爰比皇兒還好?”
“哈哈哈——”建隆帝少見嚴晟有如此稚氣的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
三爺從宮中出來時,腳步也是輕快的。
宗正寺會找慧清合他與小暖的八字他自然清楚,慧清不愿意看到道門俗家弟子成為晟王妃他也明白。而慧清猜不到的是,他將小暖說得越不堪,將他倆說得越不合,建隆帝越會堅定地給他們賜婚。
因為建隆帝先是高高在上又擔心皇位被奪的帝王,然后才是一個父親,一個比陳祖謨強不了多少的父親。
因為早就對建隆帝的性情有所了解,早就沒有了父子之情,三爺并不覺得這有何不妥。
他與建隆帝的一切在他看來不過是算計而已,只看誰棋高一著罷了。
建隆帝得到了他想要的心安,三爺也得償所愿娶到想娶的女子,此番算作兩勝!
三爺此時心情不錯,非常不錯。不錯到他出宮門見到監門衛副將顧長河時,竟罕見地問了一句,“你家孩兒可會說話了?”
旁人驚掉了下巴,憨厚的顧長河也受了驚嚇,半晌才道,“回晟王,末將的閨女剛三個月,末將的娘說孩子得一歲多才會走會說。”
三爺掏出一個金珠子送給了顧長河,“這個送與你的女兒壓歲,待到本王娶妃時,記得帶著她來府里吃酒玩耍。”
顧長河大喜,跪謝。
待晟王離去后,監門衛的兄弟們湊過來,這個捶顧長河一拳,那個踢顧長河一腳。
“快說,你干了啥事兒討好了晟王?”
現在的四大皇子中,最難討好的就是晟王啊!
手握金珠的顧長河笑得傻呆呆的,“我閨女剛生下來,接生婆就說她帶福,旺家。這樣看來還真是,自從有了閨女,俺干啥都順當了。”
說完,顧長河又忍不住道,“誰讓你們沒閨女呢。對了,我要給俺閨女改名叫金珠,你們覺得咋樣?”
眾人沉默幾息,怒道,“兄弟們,待會兒換崗后,先揍死他!”
三爺騎馬出城后先去了第四莊。
“娘,三爺來啦。”騎小馬的小草遠遠望見三爺的大白馬跑過來,騎著馬迎上去。
躺在地上曬太陽的大黃立刻起來,如臨大敵。
正帶著人挑棉籽的秦氏也直起身,琢磨著三爺這個時辰過來干啥,看樣子也不是來送東西的……
三爺先與小草打過招呼,才在三丈外下馬,快步走到秦氏面前。他這一臉笑看得秦氏心里打鼓,這是要干啥,干啥?
“安人,嚴晟想與您說幾句話,可好?”
“三爺,您要娶我姐了嗎?”坐在馬上的小草問道。
三爺春雪消融的臉上都是笑,“若是你娘同意,就要娶了。”
眾人立刻眼巴巴得望著秦氏,期待著她點頭,然后開始歡呼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