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祖謨得了消息后也哭了,他的熏肉還在作坊里掛著熏呢,金吾衛怎么就能這么快大捷了!
大捷就大捷了,他也可以送肉去勞軍蹭點榮光!
可老將軍怎么就死了?
金吾衛都扶著老將軍的靈柩在回來的路上了,他的肉要送到哪去,給老將軍擺祭桌嗎?
近兩個月的時間白忙活了!柴智瑜定會把他派來打理作坊的人撤走,那作坊怎么辦,作坊里的肉該怎么辦?
是要名副其實地開門賣肉,還是干脆關了?老將軍死了登州一半以上的百姓鐵定哀悼守孝素食百日,他的肉賣給誰?
大幾千兩銀子啊!雖說是柴玉媛出的,但陳祖謨還是肉疼,再想到欠秦日爰的五千多兩銀子,陳祖謨更是肉疼。
“天不佑我陳家”陳祖謨仰天長嘆。
第一莊內,縫孝衣的秦氏哭得稀里嘩啦。金吾衛打了勝仗她高興,可老將軍戰死了,她難受得都喘不過氣來。
濟縣百姓的主心骨,沒了。
戰神郭南源可鎮嚇契丹,可要是匈奴再起兵怎么辦?首刃了郅乎支的,新任的右金吾衛大將軍烏桓能能撐起天嗎?他才十六歲啊,還是個孩子呢,這么重的擔子,怎么可以壓到他的肩膀上。
“烏羽也會跟著回來吧?”秦氏問自己的大閨女,“他一定難受壞了,朝廷下的封旨里真沒提到他?”
小暖搖頭,“沒有,烏羽怕是不能回來,娘再給他做幾件御寒的衣裳吧,他估計要在漠北過年了。”
秦氏心疼,又哭得稀里嘩啦,“這是為了啥啊?他親爺爺死了,咋還不能回來奔喪啊?”
因為建隆帝不想看到烏羽和烏桓和睦!小暖抿抿唇,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三爺和烏羽怎么可能想不到,不過這些不該讓娘親知道,跟著難受,“黑山口也需要人鎮守,總不能全回來。”
秦氏茫然看著手里的白布,“老將軍那么厲害,怎么可能戰死了呢,濟縣這么多百姓天天給他老人家燒香祈福,他老人家該長命百歲才是啊……”
就是因為濟縣百姓天天給烏老將軍燒香祈福,他更不可能長命百歲,小暖心里明白,卻說不出口。說漠北大捷后烏家聲望震天,所以烏老將軍必須死?她自己想著這實情都要罵娘,不對,是罵爹!
說烏老將軍不死烏羽就必須得死?她想罵奶奶!
“開戰五個月,漠北軍死了那么多人,但愿這次真的把匈奴和那啥魔盒子都打怕了,不敢再來了。”秦氏抹著眼淚,把縫好白布面的鞋穿在腳上,又讓閨女也換上白鞋,大黃也被她叫過來換上了白項圈,“接下來這百日,咱們家不吃肉了,過年也不買肉殺豬,為老將軍守孝。”
大黃兩個耳朵立刻立了起來,“汪!”
秦氏這才反應過來大黃是必須吃肉的,“全家只有大黃可以吃肉。”
保住了兔子和骨頭的大黃,異常狗腿地蹭了蹭秦氏。摸著大黃厚實的毛,秦氏又流起眼淚,“咱們送去的棉衣沒有幫上老將軍……”
小暖卻不這么覺得,三爺到了沒多久漠北就大捷,也就是說她們的棉衣應該是用上了,至于其他的她們已無能為力,只能看三爺的了。
大黃的耳朵一抖站起來歡快的搖尾巴,秦氏擦擦眼淚,“小草回來了。“
話音落下去一會兒,去五車書舍讀書的小草抓著她的小棍子跑了進來,“娘,里正爺爺有事找你。”
秦氏給小閨女換上鞋子,問大閨女,“小暖,咱們出多少銀子合適?”
老將軍去了,秦氏一族當然要為老將軍祭拜送靈,這就需要用銀子。到了這時候,秦家族長秦德自然是過來跟族中大佬自己的娘親商量出錢的事兒。小暖沒說多少,“娘想出多少就多少。”
秦氏聽了,皺著眉頭琢磨起來。
被張冰引著穿外院、過二門的秦德看著第一莊內這精致的三進大院,心里忍不住地嘀咕,秦日爰真是大方,這么好的院子自己不住就算了,居然讓給當管事的小暖一家住。
怨不得村里人都說秦東家看上了小暖,要是沒看上,他能干這傻事兒?
小暖這丫頭是真的有福氣,秦德覺得回去后得再叮囑一遍族里的人,特別是秦三好家的人,以后別閑著沒事惹小暖生氣。有了秦日爰當靠山,小暖以后在村里怕是會比自己那混賬外甥還要囂張……
見到內院正房門口迎著自己的小暖、小草和大黃狗,有事求人的里正客氣地挨個打招呼,才跟著進了正房。
望著哭腫了眼睛的秦氏,里正就知這事兒好辦了,坐下來扯了兩句閑話,便說起來意,“老將軍去了,小暖她娘,你覺得咱們在哪兒擺祭桌合適?”
我又不是族長……秦氏下意識地望了一眼大閨女。小暖問道,“韓家和陳家都是怎么打算的?”
“韓家打算跟著咱們一起走,陳家要出濟縣五里擺祭桌,路迎老將軍。”村里的事兒里正當然非常清楚。
秦氏看了看沒女兒,試探著問道,“要不,咱們迎出八里?”
本來打算迎接十里的里正立刻點頭,“好!”
“德叔也知道家里剛買了兩個莊子,買莊子的錢大頭還是跟秦東家借的,我這手里也實在沒多少余錢。我只能湊出二十兩,您看夠不?”秦氏說出自己默算出的數字,眼神不由自主地去看小暖。
小暖輕輕點頭,娘親做事越來越穩妥了。她們現在是不缺銀子但財也不能露白,路祭本來就是個心意,二十兩擺祭桌足夠了。
“夠了,夠了!”秦德也是喜出望外,他當然曉得小暖家剛買了莊子手里沒錢,本以為秦氏能出五兩就不錯了,但沒想到她能出二十兩。
大氣,比陳祖謨大氣多了!陳家路祭,陳祖謨才出了十兩銀子呢。
“這誦經的道士咱們也不用請了,我讓我師兄派人過來誦經,為老將軍超度。”小暖補充道。
秦氏皺皺眉,對啊,她咋忘了閨女跟長春觀的關系呢,那就用不了二十兩,她出多了!
里正更高興了,“太好了!因為各村各族都要擺祭桌,道觀和寺廟的門都被擠破了,我本來還想著實在請不到道士,讓你和你師侄穿道袍頂上呢……”
賀風露看著自己的小師姑,小暖想了想,“里正爺爺說得有道理,除了長春觀里來的道士,我和師侄也會穿道袍為老將軍誦經超度。”
她是道家陳九清,正經八百的天使徒孫,也該為老將軍超度的,更何況,老將軍還是待她很慈祥的長輩。
里正大喜過望。
小草忽然轉頭問道,“姐,你會誦經嗎?”
小暖……
“要不還是小草來吧,小草背東西可快了,一后晌就能記下來。”小草兩眼放光,她早想弄一身道袍穿了。
“汪汪汪汪!”大黃也有節奏地叫了幾聲。
賀風露非常好心地替大黃解釋道,“師姑,大黃的意思是它也會念無量天尊了。”
“姐能背下來。”小暖摸了摸妹妹的腦袋,又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大黃,稱贊道,“不錯,非常有悟性!風露看大黃資質如何?”
“資質上佳。”賀風露實話實說。
“很好,你可以考慮收大黃為徒,教它誦經和功夫。”小暖煞有介事地道。
大黃立刻跑到賀風露面前搖尾巴,賀風露覺得自己的腳面生疼生疼的。
正在盤算去哪買祭品的里正秦德抬起頭,完全搞不明白這話題是怎么由路祭扯到狗要拜師上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