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遠城道府大院。
已經夜深,葉流云寫完了奏折寫完了給韓喚枝的信,舒展了一下雙臂后站起來,推開窗看向夜空,連續幾次深呼吸可還是壓不住心里的愧疚感。
他之前對沈冷說,縱然陛下不讓你來我也是會讓你來,之所以案子拖到今天只是因為在等你。
這就是愧疚的根源。
沈冷帶著將士們在南疆沙場上一刀一刀的砍出來大寧不可欺,可是卻要用這軍功來換兩個該死的人,這不對等也不公平。
“對不起。”
葉流云喃喃自語。
在心中,還是陛下為重,還是要以大寧為重。
大寧不完美,所以才要拼盡全力的去守護。
白殺從外面緩步進來,看了看桌子上那厚厚的一沓書信。
“這些.”
葉流云沉默片刻,回答:“陛下問起來,不許提及此事。”
白殺不理解:“可這些書信都是真的,雖然都非太子親手所寫,可書信之中內容多次提到太子,其中大部分書信都是已經死了的太子伴讀林東亭寫給李生賢的,這些書信很重要”
“我知道很重要。”
葉流云看了白殺一眼:“這些東西你帶回去封存,不要放在刑部證庫里,放在你家里,鎖好,不許任何人發現,如果一輩子用不到就鎖一輩子,如果用到了”
葉流云閉上眼睛,好像是因為疼而眉角都抽搐了一下。
“如果用到了,陛下的心得多疼?”
白殺怔住,點頭:“我記住了,希望一輩子用不到。”
太子不會蠢到自己給李生賢寫信,桌子上的書信但凡涉及到了很重要的事都是林東亭寫的,如今林東亭已死,太子那邊和江南織造府和江南道道府衙門里這些人之間到底有什么,有多少次,葉流云不想去查可卻不能不去查,自始至終,他也沒有問過那些落案官員和太子之間的關系,可暗地里該查的還是要查。
“回去之后盯緊一個人。”
葉流云看向白殺:“我們都是做臣子的,做臣子的得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涉及太子殿下的事要慎重,這些書信要保存好,能不用到最好,可是我們該查清楚的一樣都不能放下。”
白殺問:“誰?”
“東宮內侍總管曹安青。”
葉流云轉頭看向窗外:“太干凈了。”
白殺這才反應過來,這兩年來刑部一直都在調查關于林東亭等人,之前紅酥手大當家云紅袖殺了那么多人,包括林東亭和大學士林耀賢,還有東宮左右衛將軍,已死的人刑部都仔細查過,這些人身上都不干凈,這次查江南織造府的案子,確定了林東亭更不干凈。
可是查來查去,作為太子身邊最親近的人之一,東宮內侍總管曹安青卻沒有一點嫌疑,已接觸到的所有案子所有人,似乎都和曹安青沒有任何關系。
葉流云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干凈的不應該存在。”
白殺點頭:“我會安排人盯緊了他。”
葉流云看了看桌子上的奏折:“明日安排人送去長安,另外一封信交給韓喚枝早些去休息,明日一早收拾東西回安陽郡,江南道的案子就先這樣吧,回江南織造府陛下賜我天子劍,天子劍還沒出鞘呢,我把江南道這邊的生殺交給沈冷,可是織造府那邊的生殺,在天子劍。”
與此同時,長安。
曹安青也在看著夜空,嘴角帶笑。
現在江南織造府的案子發了,很快就能牽連到整個江南道,而一旦那些人都被牽扯出來,難道太子還能牽扯不出來?
這么大的案子,陛下北征之前就已經有所察覺,不辦,是因為北征更重要,如今北征大勝,日郎大勝的消息也已經送到長安,葉流云那邊應該已經在收網了,當初是他慫恿太子派人接觸江南織造府的人,不過太子還算小心,從來都不會親自寫信給婁予和李生賢那些人,然而有什么關系呢,雖然林東亭死了,可在林東亭死之前還不是在為太子做事。
“太子啊。”
曹安青笑著自言自語:“你總算該死了吧奴婢啊,一陣陣的覺得自己真是辛苦,為了把你送進地獄奴婢真是心累,如果你膽子但凡大一些也早就死了,我讓你趁著陛下不在長安的時候動手不敢,錯失送死良機,這一次說什么陛下也不會再放過你才對。”
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又仔細推測了一下,確定這次只要案子查明白太子必然會出大事,再結合太子在長安做的那些事,勾結貪官圖謀篡位,這么大的罪名如果太子還不死,連曹安青都覺得天理不公。
“該死了你真的該死了。”
曹安青把窗子關上,在椅子上坐下來,嘴角的笑意收都收不住。
“閣老,你的遺愿我總算就要完成了。”
他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手指輕輕的有節奏的敲打著桌子,腦海里卻并不平靜,他還在思考,如果太子真的就要死了,那么也是他提前離開長安的時候了,該去哪兒呢?
在他思考這些的時候,太子也睡不著,也在思考。
自己又犯了一個大錯,江南道的案子一旦被查清楚,自己和那些家伙聯絡的證據到底會不會落在葉流云手里?他曾嚴令讓林東亭交代李生賢婁予等人,所有來往書信必須看完即焚,可他并不自信,婁予也好李生賢也好,留著那些書信就能威脅他,就能讓他提供庇護,想到這些太子就一陣陣的害怕。
“我還有翻盤的機會嗎?”
太子問自己。
忽然之間,他腦海里冒出來一個可怕的念頭,可怕到了極致,以至于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額頭上就立刻一層汗,后背也被冷汗打濕。
太子猛的抬起手在自己臉上抽了幾下,很用力。
“不能動長澤!”
他狠狠的自言自語,像是在威脅自己。
可是又忍不住去想,沈冷是絕對不可能繼承皇位的,絕無可能,父皇到現在都不認他就說明父皇對沈冷的身份也不放心,一個來歷不明的家伙怎么可能繼承大統,那么唯一的競爭對手就是弟弟長澤,若是長澤出事,那豈不是就剩自己了?
太子又在自己臉上使勁兒抽了一下。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肯定有。”
太子起身,在屋子里來來回回的踱步,如今長安城里能用的人幾乎一個都沒了,天字科的人已經失控,曹安青說那些人已經徹底失去聯系,應該是覺得情況不對所以都逃走了,而從東蜀道找來的那些綠林客根本不頂用,完全是一群蠢貨。
自己手里還有什么牌?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
太子頹然的坐下來,一遍又一遍的想著,母親還給自己留下了些什么?大學士沐昭桐又給自己留下了什么?明明自己才是那個應該名正言順繼承皇位的人,為什么自己舉目無親?
他皺眉,逼著自己再去想還能有誰可用。
甲子營么?
不行。
太子搖了搖頭。
腦海里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名字,可是當他才想到這個人也許可用,再一想到這個人在父皇面前會是什么樣的一副樣子,那種期待立刻就變得煙消云散。
不由自主的,他父親李承唐的臉出現在他腦海里,威嚴的瞪著他,眼神似乎是在告訴他別再求死了,再求死,那就一定會讓你死。
太子嚇得哆嗦了一下,下意識的往蜷縮起來。
必須得找到人幫自己啊。
太子開始懷念母親在的時候,那時候他害怕了可以鉆進母親懷里,哪怕他已經成年,依然可以把母親的懷抱當做避風港。
懷遠城。
沈冷大半夜的沒睡覺,盯著面前火灶上冒著熱氣的蒸屜,從葉流云的住所回來之后他洗了澡就開始和面,饅頭已經蒸在鍋里,算計著再有一小會兒就能熟。
他已經貴為國公,戰兵大將軍,可是陳冉說一句想吃熱饅頭了,他就會鉆進廚房。
那個時候在南平江岸邊的日子多容易滿足,三個銅錢兩個熱乎乎的大白饅頭,和陳冉一人一個,沒有任何菜,連一片咸菜都沒有,可是兩個人總是會吃的那么滿足。
“好了沒?”
陳冉拎著褲子從外面進來:“天氣要轉涼了,剛剛我撒尿的時候比昨天好像哆嗦的時間長了點,抖的時候好像聽到他在呼喊,該加衣服了!”
沈冷瞥了他一眼:“抖完就準備吃?惡心不惡心。”
陳冉:“我不會洗手嗎?”
沈冷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那你尿之前洗手了沒有?”
陳冉:“有病啊,尿之前還洗洗手,以示尊敬嗎?”
沈冷:“我覺得,應該尊敬”
陳冉白了他一眼,洗了手后看到沈冷已經揭開了鍋蓋,熱氣升騰,那一個一個的白白圓圓的饅頭在鍋里,看著就忍不住想抓起來一個往嘴里塞。
沈冷拿了個饅頭遞給陳冉,饅頭在陳冉手心,也不知道為什么陳冉下意識的握住,捏了捏,又松開,又握住,再松開。
沈冷看著他:“我覺得你在耍流氓,可是證據不明顯。”
陳冉嘿嘿笑了笑:“剛出鍋的饅頭,手感確實有些好,唉這一趟出門又快一年了,我居然對一個白面饅頭想入非非”
沈冷:“滾,騎馬滾。”
陳冉哈哈大笑,一口咬下去小半個饅頭,臉上的滿足感讓人覺得他吃的根本不是饅頭而是山珍海味。
剛要說話,就聽到外面有人叫門,陳冉捏著饅頭到門口看了看,來的居然是懷遠城廷尉府分衙千辦丁墨山。
“剛剛收到從長安送來的消息,都廷尉大人派來的人說大將軍一定惦記著須彌彥,所以有了消息之后就立刻派人往來懷遠。”
丁墨山把手里的信遞給沈冷:“韓大人的親筆信。”
沈冷打開看了看,哪里是什么韓喚枝的親筆信,信封里確實是有一封信,只不過是須彌彥寫的,簡單的一共就五個字。
“我去桑國了。”
下一章不確定什么時候更新,要睡了,凌晨兩點了,六點鐘就要起床做準備,是個訪談節目,還要化妝的說,手里握著一瓶一洗白的我正在認真思考,說是不管多黑一洗就白,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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