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第十個名字分類:
“這次又打算讓誰當替死鬼?此乃歪道,成大道者不可為!”蘇軾有點聽明白了,這位駙馬又打算故技重施玩惡人先告狀那套。他雖然不想讓王詵倒霉,但更不愿意看到新政的大好局面受損。
這次改革忒不容易了,剛剛看到成功的希望,可以確認方向正確,如果因為某個人的失誤導致夭折,那蘇軾覺得馬上把王詵掐死也不為過。
“蘇兄還真看得起我,成大道、當圣人小弟這輩子是不奢望了。俗話不是說了嘛,一將功成萬骨枯,打仗如此,執政也是如此。小弟一路走來,每一步都要踩著別人尸體,罪孽深重啊。不過蘇兄請放心,新政不會因此受挫,只是有人要付出挺大的犧牲,還是你我都很熟悉的人,不知蘇兄可舍得?”
看到蘇老頭真要急洪濤就不逗了,這個年代沒有降壓藥、也沒有速效救心丸,人一上了年紀都是靠天活著,說過去就過去,沒救。
“……你我的熟人?難不成是許大人!”蘇軾的熟人不少,全國到處都有,但能和王詵稱得上熟人還有交集的就真沒幾個了。太不起眼的也背不起這種黑鍋,合適的人好像只有許東來。
“他沒這個資格,不過我覺得蘇兄倒是挺合適的,名望、資歷都夠。正好研學會里也有人參與其中,他們可都是你的好學生。”看到老頭情緒穩定了點,洪濤又忍不住了,打算考量考量大文豪的品格。
“……哈哈哈……想不到我蘇軾能有如此殊榮。也罷,死在王晉卿手里也不算冤枉。不過你得答應我,別去折騰那些學生。他們還是孩子,懵懵懂懂間難免出錯,犯過一次大錯反倒更容易使其成材。”
世界上就沒有不怕死的人,包括蘇軾在內,老頭頓時就愣了,好半天才緩過來。想一想也是,這個黑鍋扣在自己腦袋上大小正好,既然有研學會的學生參加,也不算平白冤枉。以自己這位摯友的為人,狠辣起來真是六親不認,栽在他手里只能認命。
“先別忙著報名,本王想了想,此事蘇兄怕是也不太夠格。你的學問是大,聲望也高,但身無官職,怎可能為幾十個州府的地方官撐腰?果真是如此的話,我那些好學生就全該辭官回家種地去了,一群廢物!”
測試結果挺讓洪濤滿意,蘇老頭確實改變了立場,還變得這么徹底,為了新政甘愿去送死。有他這句話就夠了,說明自己這么多年沒白干。
一個蘇軾就能影響一大批年輕人,和他一樣能看到新政前途的名家估計也不會太少,有了他們為新政保駕護航,自己確實可以退休了。
“誰還能比老夫有資格!”一聽說不讓自己死了,蘇軾還挺不樂意的,主要是話太難聽,什么叫不太夠格。文人的驕傲什么時候都不會少,哪怕是去搶著死,也得死在別人前面!
“嘿嘿嘿……遠的不說,小弟就比蘇兄夠格的多!大宋有一個算一個,說句僭越的話,連官家都算上,誰還比我王晉卿更夠格?”
洪濤也不含糊,好歹咱也掛著個士大夫的頭銜,不管需不需要去死,嘴皮子上先不能弱了氣勢。作詩寫賦的時候總當縮頭烏龜,但不能少了知識分子與生俱來的狂放。得大聲喊出來,挺胸抬頭的喊出來,就這么狂了,怎么滴吧!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新政還需晉卿保駕護航,不可意氣用事!”平日里總被損友擠兌,每次吃虧都忍不住暗地里咒他趕緊讓馬蹄子再踢一腳,可是真要輪到生死關頭蘇軾還就舍不得了。
除了這么多年的友情之外,重點還是新政。得顧全大局啊,民富國強、萬邦來朝眼看就能實現了,誰死也不能讓這個人死!
“莫急、莫急,來,先喝口茶水,且聽我慢慢道來……”這下蘇老頭不光眼珠子里有血絲,整張臉都漲紅了,很有血壓高的跡象。洪濤還得讓他先緩緩,趕緊把自己的茶杯遞了過去。
這一聊就是一個多時辰,幸子來催了兩次吃飯,洪濤才把事情的原委講清楚,也讓蘇軾明白了背黑鍋的人為何非我莫屬。
不是沒人來背,而是誰來了都得丟掉小命,還要遺臭萬年。只有自己沒啥大事兒,名聲嘛……好像從來也沒太好過,索性就一臭到底吧。
另外借著這次機會也算是急流勇退了,否則皇帝年紀輕輕的怕是也得愁死。誰樂意腦袋上面總懸著一把大砍刀,保不齊哪天就會落下來。
趙傭總體上講還算是個合格的皇帝,一時半會也找不到更好的替代者。把他折磨得食無味夜不寐的,再來個英年早逝,對新政更沒啥好處。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蘇軾并沒被完全說服,但他真是找不到更好的人選,不愿意也沒轍。
確實如王詵所言,這次的事兒搞得太大了,光是有憑有據涉及人命的案子就上百起,侵吞財產的更是數不勝數。另外像很多盜匪也是被地方工作組連同官府逼得迫不得已才落草,他們和當地官府殺來剿去的,死傷的人命恐怕也得算上,這就更多了。
換誰來也扛不住這么大罪名,只有攝政王帝師大宋戰神從龍之功大長公主于一身的王詵才扛得動。再有朝中重臣暗中協助才能保住小命,同時不讓大宋百姓群情激憤。
或者干脆不講理了,強行把此事壓下去,讓那些家破人亡的百姓繼續蒙冤,最好再來個鍘草除根,過幾年大家也會逐漸淡忘。
但蘇軾覺得好友說的對,那樣做表面上看是保護了新政,實際害處更大。今天你能玩這一套,改天別人也能有樣學樣。這個口子絕不能開,否則后患無窮,甚至有沒有新政都無所謂了。
“走吧,再不吃飯大長公主就該親自來請了。說起來蘇兄還不如我娘子,她聽說此事之后并無太多惆悵,反而暗自歡喜。想開點吧,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責任,我們這代人也就能做到這一步,后面的事情還得靠你我的學生們繼續完成。他們也不是終點,早晚又得被他們的學生取代。這是好事,何來愁苦。要不要開一壇好酒來個不醉不歸?”
見到蘇軾也沒話講了,洪濤站起身準備結束這次談話。目的基本達到了,磨破嘴皮子說服蘇老頭,不是讓他給自己鳴冤的,而是讓他去說服王小丫。這種話由他嘴里講出來女兒會聽,讓自己說屁用沒有。
養個孩子多不容易啊,一把屎一把尿的喂大,恨不得把人世間最好的生活全給他們。可到頭來經常是換個敵人回來,寧可信外人也不信爹娘,比敵人還敵人。
蘇軾的酒量不錯,但酒品真不咋地,在高度白酒的攻擊下,再加上心里有事兒,駙馬菜還沒品嘗完就開始敲著碗筷高歌起來。到底唱的什么洪濤也不清楚,因為他也醉了。
于是花廳里就成了兩個老男人的K歌房,你吟你的詞、我唱我的歌,誰也沒聽明白對方的內容,但情緒很到位。
有時候人是有第六感的,不需要語言、不需要文字、甚至不需要表情為載體,依舊能進行精神層面的溝通,這恐怕就叫境界吧。
然后洪濤又可恥的斷片了,K歌大賽到底啥時候散的、誰是麥霸獲得者一概記不清了。再次睜眼時已是第二日中午,入眼的第一個人就是幸子。她正靠著床頭打盹兒呢,看樣子這一宿都守在自己身邊沒敢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