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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季堯希在營地里探出頭,看到韓謙,討好的迎過來,有些不舍的問道:“新制的五千塊脂皂都送過來了,真要都第一批先發給傷卒?”
當世油脂還是奢侈品,熬煮后混和草木灰所制成的脂皂,賣到金陵及大城,乃是富貴人物搶購的稀罕物,韓謙卻要免費發給傷兵,季希堯還是極為不舍。請()看最全!小說!
傳統營伍,誰會將脂皂作為必備的軍需物資?
“為啥不要?不僅要,而且要盯著每一個傷卒,都養成用脂皂洗手、洗澡的習慣!”韓謙說道。
要減少疫病的傳播,進一步預防傷口感染,將卒的個人衛生是真正要重視起來的問題。
韓謙目前沒有條件使全軍都用脂皂,一方面是物資還沒有寬裕闊綽到那一步,而有些觀念連鄭暉、張平都未必能理解,但醫護營這邊,韓謙還是能做主的。
這些傷病得到救治后,絕大多數人還是要重回營伍,但韓謙只需要他們心里能記住這一份感激,能夠記住他在武陵軍所設立的醫護營是何等的不同……
所以在物資供應,韓謙優先保障醫護營,還千方百計的想辦法給這些傷病增加營養。
韓謙帶著奚荏、季希堯走進一頂帳篷。
洗英第五子洗射鵬臥在病榻,看到韓謙走進來,便將臉別過去。
洗射鵬十天前在率部攻沅陵南城墻時,不僅身數箭,左臂被敵將拿鐵锏抽斷。
洗射鵬也是命大,身箭傷不打緊,臉頰被箭矢射穿,竟然也沒有傷及要害,而斷臂接骨后也用石膏進行固定,目前還看不出傷臂愈合的情況。
韓謙喊杜君銘過來,讓跟其父學得接骨術的他先將洗射鵬斷臂的石膏拆掉,察看傷口感梁及斷骨接合有無錯位,然后重新打石膏。
忙碌一通之后,韓謙又吩咐專門過來照顧洗射鵬的兩名小妾:
“我用新法替洗將軍治斷骨,是有七八成的愈合機會,但要是照顧不周,稍有疏怠,卻也有可能會留下來遺患。接下來兩個月,你們要日夜守護,切莫叫他的斷臂碰撞硬物。當然,他要是感受到創口微有癢痕,則是斷骨在愈合,也不用大驚小怪。”
洗家有三子,直接死于韓謙之計,而這次番營被迫率先攻城搏殺,洗英又有一子戰死于沅陵城頭,洗射鵬心里不可能對韓謙沒有怨恨,但他身為以武力自詡的無敵戰將,怕留下殘疾,聽韓謙吩咐妻妾,他也禁不住豎起耳朵傾聽……
韓謙又吩咐季堯希盡快用新改造的醫護船,分批將三百多傷重將卒,送往臨江縣作進一步治療。
天佑帝明令新政僅限于敘州,不得擴大到辰州。
這點倒不是天佑帝想要限制他父子二人的影響,畢竟倘若要在辰州推行新政,也必然是以作為辰州刺史的鄭暉為首進行實施,韓謙猜測更應該是新政的一些內容傳到金陵后,已經在朝引起一些恐慌了。
土客合籍倒也罷了,這是會引起土籍大姓強烈的反彈,但僅限于武陵五溪地區以及黔故郡的州縣;而滿朝的武將臣,哪家里手里沒有幾千幾萬畝田宅,沒有成百千的奴婢?
田稅新政要革的實是他們的命根子。
在對潭州削藩期間,敘州要整合出一部能對潭州進行牽制的戰力來,很多事情都可以從權,但此時妄想將田稅新政往敘州之外擴廣,那是作大死了。
韓謙也不想做犯大不韙、群起而攻的事情,去刺激金陵將臣及天下宗豪的神經。
即便是像醫護院這類的新興設施,他都設在臨江縣,甚至不惜令季希堯改造兩艘醫護船,以便將暫時難以治愈回歸營伍的重傷兵卒運回臨江縣進行救治。
這時候鄭暉派人過來,請韓謙進城里議事。
馬融率殘兵敗將退回武陵縣,接下來除了要籌備繼續沿沅江往武陵方向用兵外,還要著手對沅陵平民的賑濟。
馬融不是洗射滔,他率殘兵敗將逃走之前,差不多將城內的儲糧都燒為灰燼,除了諸姓親族及眷屬能夠返鄉外,城內差不多有八九千平民手里沒有半點存糧。
此外,辰州的州縣衙門都要運轉起來,加戰事對農耕的破壞需要立時恢復,辰州每個月少說還額外需要六七千石粟谷。
以洗英為首的辰州土籍大姓,目前所認捐一萬石的粟谷,頂天能讓辰州支撐一個半月。
這是不行田稅新政的弊端。
要不然的話,僅僅是補征過去兩年的秋糧,辰州少說能征得十數萬石的糧谷,非但不用錢糧之事發愁,武陵軍甚至還能繼續募卒擴編。
當然,不要說天佑帝的旨意,鄭氏本是黃州大族,沒有到火燒眉頭的危急關系,鄭暉也不可能在辰州推行田稅新政,甚至有時候直接將錢糧攤派下去,也要遠推行新政不那么敏感。
行軍作戰,還是要盡可能地籌糧;籌不到派兵去搶,也是常態。
“我那邊每個月差不多擠出三千石糧用于賑濟,但糧食不宜直接送出去,或者可令這些需要賑濟的民眾,參與到修繕城池、修造碼頭來。”韓謙說道。
韓謙從來都不主張以工代賑,一方面是施舍這樣的恩義,并不會收獲多少感激,另一方面他不想修繕沅陵城的城池、碼頭,再額外掏大筆的錢糧出去。
戰事持續到三月,武陵軍所征用的人馬已經有八九千人,前后積累三千多人的傷亡,加死傷撫恤、戰功獎賞,每天花出去的錢糧便跟流水似的。
即便在戰前,敘州為今年的戰事開銷籌備了十萬石糧谷、三萬余緡,但也未必能支撐多久。
畢竟水營步營及輜重營八九千人馬的基礎糧餉,每個月需要一萬四五千石糧谷才能維持。
鄭暉統兵作戰多年,自然清楚戰爭是一個無底洞,但韓謙這時候還能每個月再擠出三千石糧來,他也是大為意外,心想誰統兵作戰,有韓家父子這樣的人員主持軍務政事,大概可以說是舒服到極點。
能額外擠出這么多錢糧,主要也是虧得與沅江游的州縣番寨恢復商貿往來。
一方面匠坊所生產的布匹、鐵器、雁蕩春、從鄉民手里收購的茶藥能源源不斷的販賣出去,換得香料、騾馬等物回敘州,再從鄉民手里換購糧食,一方面敘州也恢復鹽茶鐵等過稅及市泊稅的收入。
這兩者相加,敘州每個月差不多能額外提供四五千石糧谷。
目前收復辰州全境,與辰州的商貿恢復過來,這部分收入還能繼續提高。
討論后續對潭州的用兵,以洗英為代表番營將領,希望韓謙能為所募將卒提供更多的兵甲,韓謙攤攤手,說道:“不是韓謙吝嗇,實是陛下不許。”
洗英老臉漲得通紅,一時想不到有什么話反駁韓謙。
敘州廢除了徭役,武陵軍實行的是募兵制,將卒應募,不僅平時的口糧外,每個月還額外發放價值一石糧的兵餉,除了兵甲外,兵服鞋襪等一切生活必需用品,也都是軍配給。
辰州沒有推行新政,番營一部分乃是諸姓手里的私兵,一部分是從有徭役在身的番戶里抽丁,軍僅負責供給必要的口糧等少量必要的物資,不僅刀弓兵甲都需要自備外,甚至宿營的帳篷都要一隊將卒共攤。
所以,韓謙雖然總管后勤輜重,即便繳獲的兵甲戰械,也都送到輜重營修復,卻沒有給番營提供精良兵甲的義務。
韓謙能將武陵軍的指揮權交給鄭暉,鄭暉乃至張平,都不可能在這事幫洗英說話,即便要說話,也與制不合啊。
“我等出錢糧購之呢?”洗英忍氣吞聲的問道。
番兵作戰英勇,這是早得到復反驗證的,但拙于兵甲、拙于戰械使用的弊端,這幾個月來是令洗英痛徹心扉。
辰州土籍番民是有近五萬人,十六歲到四十五歲間的男丁雖說也有一萬四五千,但其最為精勇的那四千人卻在這幾個月的戰事里永遠的閉了眼睛。
接下來番營還要繼續參與對武陵等城的攻戰,這時候每傷亡一人,都會叫辰州諸姓變得更虛弱。
洗英也不想在韓謙面前強硬的要求什么,他知道辰州諸姓沒有這個資格,但想著哪怕是買,也要讓番營將卒的兵甲齊備起來。
“這個好說,只要不違擰陛下的旨意,半買半送都可以。”韓謙笑瞇瞇的說道。
他還指望番營在接下來的戰事繼續出力,也沒有多刁難的意思。
一千二百套革甲、二百套鐵葉甲,都是從敵卒尸體扒下來的,經過修復,替換了在戰場被刺穿、斬裂開的部位后,他也只想跟辰州諸姓收取兩萬緡錢。
折算下來,一套鎧甲才十四緡錢稍多一些,還額外贈送一大堆直脊刀、鐵矛、大盾等兵械。
至于更精良的兵甲,辰州諸姓想要也可以。
一支精鋼戰矛十緡錢,一口斬鐵刀二十緡錢,一套精鋼扎甲二百緡錢,輪式蝎子炮一具二百緡錢;旋風炮容易仿制,看著巨大,成套組件卻僅需十緡車;鐵刺車一百緡錢。
其他軍需傷藥:祛瘴酒一瓶十緡錢;清創鹽一包十斤十緡錢,純酒一瓶十緡錢,縫創線一大包十緡錢;清創紗布十卷一包,一緡錢,接骨石膏百斤四緡錢……
只要辰州諸姓有需要,帶撞角新式兩層列槳戰帆船也可以出售,一艘需五千緡錢。
而其他大宗物資,敘州也都能廉價供應,石灰一千斤五百錢,煤石一千斤二百錢;粗鐵料一百斤八百錢,精鐵料一百斤八緡錢,辰州諸姓如有需要,包括布匹、雁蕩春等,絕對市價要低廉三到五成。
甚至辰州諸姓想要修造水磨房、連排水碓、風磨等,或者更快速修造屋舍,韓謙也能提供匠工隊伍。
鄭暉、張平面面相覷,不明白韓謙這是什么操作,他到底是要壓制番營的戰斗力提升,還是扶持番營的戰斗力提升?
辰州諸姓這次也是元氣大傷,除了損失愈四千精壯番兵外,而之前集于雞鳴寨、辰陽城乃至沅陵城的物資都先后落入武陵軍及潭州兵馬的手里,洗英與辰州的其他大姓酋首商議過,決定打包拿下一千四百套鎧甲、一千支鐵矛、五百面大盾,兩艘雙層列槳戰帆船、輪式蝎子炮二十具、二十套精鋼扎甲、兩萬斤精鐵料等其他物資,總計花費四萬余緡錢。
打包出售給番營的兵甲,乃是沅陵戰場所繳獲的戰利品,出售這部分兵甲所得的錢糧,則是列入軍資,實際跟番營這次作戰計功所得的獎賞相當。
只因為番營將卒之前主要是推著蝎子炮近城作戰,后期番營差不多都打殘了,無力隨武陵軍主力攻入城跟敵軍肉搏,在城內收繳的戰利品自然跟他們無關。
要不然的話,他們將這些兵甲從死尸身扒下來,絕不可能繳出來,現在他們想要得到這批兵甲,卻得拿錢糧去換。
辰州諸姓額外所購的兵械等軍需物資,包括兩艘戰帆船在內,卻是算韓謙私下出售,但錢糧還是先墊進來籌備后續的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