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紅樓里除了臨街及臨河密集建造的堂館外,也有十數重深僻幽靜的院子顯得煙臺池館重重。
繞過一座由湖石組成的假山,隨迎客走進一座幽靜的院落里。
坐在熟悉的會客小廳,韓謙看著院子里的一池錦鯉,感覺到心臟一陣陣的發緊。
他手指都捏得發青,強抑住掉頭狂跑出去的沖動,心里實在不知道接下來是姚惜水強作鎮靜的走進來探他虛實呢,還是直接闖進來兩個蒙面大漢將他一刀刺死。
走進晚紅樓之前,韓謙想著有馮翊、孔熙榮陪同,姚惜水這些人會有忌憚,但等他真正走進來,才知道真正身臨險境是何種感覺,之前的諸多篤定猜測都不能緩解他心頭的緊張跟恐懼。
這他媽是拿自己的命去賭啊,刺激之極未必比夢境里那些搏命賭徒玩俄羅斯轉盤稍差吧!
韓謙正恍神間,忽聞一縷香風穿室而來,抬頭便看到門前一暗,身穿紫紅色裙衫的姚惜水出現在門外,沒有濃妝艷抹,發髻偏斜,精致的容顏間還透漏出一絲午后的慵懶。
一縷陽光透過樹蔭,打在姚惜水白皙如玉的臉頰上,泛著滋光,整張小臉完全塞滿青春的氣息姚惜水在金陵城成名不晚,但此時實際只有十八歲,正是嫩得能掐出水的年紀啊。
只是眼角的微微抽搐了一下,顯示姚惜水這一刻的心情之緊張,未必比自己稍弱這一刻,韓謙倒是一下子輕松起來了。
“姚姑娘站在門外,難不成看到我登門覺得很意外?”韓謙盯著姚惜水那雙讓人看不透深淺的眸子問道,實在不知道這城里有多少男人沉迷在這雙眸子之中,而完全察覺到這雙眸子里所藏的凌厲殺機。
“韓公子有一陣子沒有到晚紅樓了,紅玉還以為韓公子另有新歡,將紅玉忘了呢!”姚惜水強笑道,回頭看了一眼,似乎嫌棄丫鬟還沒有端茶上來。
“我還沒有摘得惜水姑娘的紅丸,即便有新歡,也不會忘了這邊的。”韓謙看到姚惜水穿著絲履的足在這一刻微微弓起。
這時候姚惜水房里的丫鬟端茶過來,韓謙沒有吭聲。
待丫鬟放下茶盞走出去后,姚惜水才走進來,又反手將房門掩上,才換了一張笑靨如花的臉,朝韓謙說道:“有一陣子沒見,韓公子還是那么逗人樂快請喝茶,再給紅玉講講,為什么今天想著來見紅玉來了?”
“我想惜水姑娘再賜一杯毒酒給我喝。”韓謙說道。
見姚惜水像是被刺了一下,韓謙又笑著問:“怎么,惜水姑娘莫不是以為我會將那天夜里發生的事當成一場夢?”
“聽韓公子這么說,我真信韓公子是來討毒茶喝的了……”姚惜水見韓謙將牌都攤開來,也鎮靜的坐下來,將茶盞往韓謙跟前推了推,似乎這真是一杯毒茶,看韓謙有沒有膽氣在她面前喝下去。
韓謙暗地里將自己操了一遍,沒事裝什么牛逼,這茶要是不喝,氣勢便弱了,要是喝下去,真一命嗚呼,老子不是虧大發了?
“……”韓謙將茶盞拿到手里,想著是不是將手里的熱茶,朝眼前這小婊子臉上潑過去。
“對了,韓公子為何一定要過來討杯毒茶喝?”姚惜水這時候問道。
“我韓家私奴范武成在山莊為佃戶殺所,我父親趕到山莊來,我還沒有將姚姑娘夜訪的事說出來,他卻滿心擔憂我到三皇子身邊陪讀會給他惹來禍事,你說可笑不可笑?”
韓謙放在燙手的茶盞,盯著姚惜水的眼睛,說道,
“我經歷這一場噩夢,算是想明白過來了。我二伯有心縱容我在宣州荒嬉無度,居心叵測,而我親生父親看我這般模樣無藥可救,心里也是厭煩,相聚才三四個月就將我趕到山莊眼不見心凈而我這次又被選到到三皇子身邊陪讀,在父親看來,日后有可能給他惹下禍端,還不如看到我在山莊暴病而亡。姚姑娘,你說說看,這么一個一無是處的我,一個留之無用、看了礙眼,可能還會破壞姚姑娘大計的廢物了,是不是夠不夠資格在晚紅樓討杯毒茶喝?姚姑娘,你們千方百計的想我暴病而亡,以便三皇子身邊陪讀的人選能空出一個名額,大概也是這么想的吧?”
姚惜水強作鎮靜,不讓自己按著桌子的手顫抖起來。
姚惜水年齡強小,但除了自幼的訓練不說,自從開館就周轉在那一個個老奸巨滑、色欲滔天的丑陋男人之間,每天所經歷不知道是何等的千難萬難,自以為早見慣人心曲折,也自以為能將內心掩飾得波瀾不驚。
然而這一刻,姚惜水卻有一種被眼前少年剝光的窘迫不堪。
韓謙闖上門來,姚惜水第一念頭,就是這個沒用的二世祖魯莽的跑上門來對質,也想好諸多的對策,實在不行就用剪刀直接將他刺死,便說他破壞晚紅樓的規矩,強行要拉她欲行好事,大不了犧牲自己將這個破綻給補上,卻怎么都沒有想到他是上門來“訴衷腸”的!
不錯,他們是想著將一個人,選到三皇子楊元溥的身邊。
馮翊、孔熙榮雖然聲名狼籍,但馮翊深受馮文瀾的嫡母寵愛,而孔熙榮又是孔周的獨子,他們出了什么意外,馮家、孔家難以接受,就容易往陰謀上胡思亂想,
想比較之下,韓謙是最好的下手對象。
韓道勛為官小心翼翼,又頗為重視名謄,家門出了這么一個不肖子,幾番訓斥死不悔改,連下面的家兵都輕視之,這樣的一個人,倘若暴病而亡,大概是最不會被追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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