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謙驚坐在那里,額頭的汗珠子潺潺而下,披在身上的薄裳,幾乎傾刻間就讓汗水浸濕!
前夜之前,韓謙還滿心怨恨父親韓道勛對他的管束。
將他趕到秋湖山別院來不說,還命令范錫程那條老雜狗盯住他的一舉一動,生活起居由臉上有胎斑覆蓋、瘦弱不堪的丑婢晴云照顧,整日關在書齋之中,半點不得自由,令他滿心懷念在宣州無拘無束、仗勢欺人的日子。
他被關在別院一個多月,心情暴躁無比,無時不想著離開、逃回宣州,但在這一刻,想到荊娘是二伯韓道勛從身邊派給他的奴婢,想到趙志是二伯韓道勛從身邊派給他的家奴,甚至三年前他撞破荊娘與堂兄韓鈞茍且之事,也是狗奴才趙志看似無意的說破。
韓謙的手腳則是冰涼一片,倒吸幾口涼氣都沒有辦法壓住內心的震驚。
夢境中人翟辛平,不僅短短一生就經歷太多的爾虞我詐,平時所喜歡讀的史書之中也是充滿著種種匪夷所思的陰謀詭計。
也許是夢境太過真實,真實到就像是韓謙在夢境里渡過另類的一生,真實到就像夢境中人翟辛平的人生記憶已經融入他的骨髓,令他也下意識的會用以往絕沒有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這令他第一次認真反省過去六年在宣州的日子,就驚嚇得手腳冰冷。
二伯韓道昌待他絕沒有想象中溫良無害。
年僅十二歲的他,自然未曾見識過人性的險惡,在此之前又哪里會想到他六年的荒廢、此時的頑劣不改,實是他二伯韓道昌有意而為之?
韓謙怔坐了半天,天光大亮,此時隱約聽到遠處傳來吆喝聲,他知道這是住在山莊里的家兵清晨出來練習拳腳、騎射。
天佑帝依賴大將及豪族成事,奠定楚國的基業,楚國新創,四周強敵未滅,天佑帝輕易不敢改部兵制,甚至還不時將兵戶拿出來作為獎賞賜給手下的有功將臣。
因此世家豪族擁有家兵,這在當世實為常態。
韓氏當然也不例外。
韓氏的家兵,除了少數留在宣州,聽從他二伯韓道昌調遣外,更多的則追隨在此時出任池州刺史的大伯韓道銘身邊。
不過,他父親韓道勛這些年出仕地方,個人也積功受賞二十兵戶。
這些人都是近年陸續追隨韓道勛的老卒。
他父親韓道勛到京中任職,金陵城內所置的宅子狹小,安置不了太多人,才在城外購置了一座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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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大多數家兵及家眷老小都安頓到這邊來……
家兵!
“往祖地宣州欲起兵,于途中為家兵執送有司,車裂于市……”
想到夢境里的這段話,韓謙額頭青筋禁不住暴跳起來,心想平日罵范錫程這些老雜狗,果真是一點都沒有罵錯。
這些家兵,此時吃他家的,用他家的,最后在韓家經歷劇變,不說忠心耿耿將他護送到宣州,竟然于途中將他執送到官府處刑,不是養不熟、亂咬主人的雜狗,又是什么?
韓謙這一刻,恨不得手執黑云弓,跑出去將山莊的家兵一一射殺。
韓謙氣得心口難平,恨不得將書齋里的一切都砸碎掉,才稍解心頭之恨。
過了許久,韓謙才漸漸冷靜下來。
此時他家里還沒有發生劇變,家兵還沒有背叛他,不要說將這些最終不頂屁用的家兵都射殺了,他就算是想將這些家兵都趕出韓家,他父親韓道勛也絕不可能同意。
他這時候能說什么,說未來四年內的一天,他父親會被天佑帝杖殺文英殿前,他會在逃往宣州的途中,被這些家兵出賣?
甚至是不是所有的家兵,將來都會出賣他,他也搞不清楚啊!
想到這里,韓謙又禁不住細想起姚惜水登門毒殺他那夜所發生的諸多細節來。
那天夜里,丑婢晴云先是被他發脾氣趕出去,入夜后,姚惜水就突然登門來,備好酒水在書齋里與他相飲,之后他中毒趴到書案上失去知覺,陷入那古怪夢境之中。
他醒來時,意識還有些糊糊,但也聽到關鍵的幾句話。
姚惜水與那男的,費這些心機,并非單純的要毒殺他,還是要制造他暴病而亡的假象?
姚惜水與那男的被聽到動靜趕過來的范錫程等人驚走,從之后范錫程的反應來看,他們似乎又完全不知道姚惜水登門造訪一事?
在山莊,韓謙獨居東院,又因為他父親怕他沉迷男女之事,即便是丑婢晴云,夜里也禁止進入東院,所以只要不大聲喧嘩,范錫程他們確實有可能不知道姚惜水夜里登門。
然而,姚惜水怎么會知道這些,以致她敢從容不迫的走進書齋跟他飲酒,而不怕驚動山莊里的其他人?
山莊的家兵或奴婢中,有人跟姚惜水通風報信?
他父親還是朝中大臣,還沒有被天佑帝杖殺殿前,韓謙不相信所有的家兵都已經背叛了他家,但到底誰膽大妄為,與姚惜水暗中勾結、通風報信?
韓謙吸了一口氣,暗感此時憂慮以后的事情也無益,總要先將眼下的危機解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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