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夏日蜀地,熏風中帶著一股躁動之氣。
天色已經昏黑,城外吳氏院內也未點燈,只是大約看到三個高矮胖瘦不一的身影在院中或立或坐,或靜或動僵持不下而已。
而隔了許久之后,其中一名僵立許久之人終于開口,卻正是那位據說妹妹有貴氣的陳留吳懿“我既被尋到門上,如何不愿從北?”
身材短小的張子喬當即松了一口氣。
說實話,張松剛剛著實被徐庶給嚇到了,二人來到吳懿舍中,便立即引起了后者的警覺,因為張松對東州士的仇恨是毋庸置疑的,唯獨既然拜訪,也不好冒昧驅趕客人罷了。然而雙方勉強尷尬見禮,一起來到院中,尚未進舍中落座,徐元直便忽然扶劍搶到吳懿身側,并開門見山,詢問對方愿不愿為北面內應。
這才有了吳懿剛剛那句話。
張子喬心中幾乎肯定,若是剛剛吳懿不答應,那下一刻徐元直便要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了。
當然,回過神來以后張松自己心里也有點醒悟,那便是吳懿明明知道自己的政治立場并注意到了徐元直的口音,卻還是在如此敏感的時期將自己二人引入舍中,其實已經是動搖的表現了。
而這種時候,徐庶的單刀直入看似莽撞,其實反而以威逼姿態省了一些口舌……這下子張松對徐庶這人就是更加佩服了。
雙方既然達成一致,卻也不入舍中,而是就在院內鋪上席子,然后趕走家屬、仆從,直接議論起了大事。
說是議論,其實就是吳懿從東州士那邊的角度再把情報說一說,然后靜聽徐庶的意見而已。
“如此說來,足下雖已經去職中郎將大半載,再無錢糧重權,更無兵權,可城內軍營中卻依舊有四五百心腹會聽你指揮,絕不疑慮。”徐元直聽完介紹后,并未著急下定論,反而對其中一事稍顯詫異。“這是為何?”
張松和吳懿面面相覷,卻還是張松開口稍作解釋“因為那些兵馬都是他們吳氏的陳留故舊、本族附庸,所謂部曲之流而已,本就是依附于吳氏至蜀地的。而如今吳將軍雖然去職,但劉焉依然以吳將軍族弟吳班為別部司馬,繼續領有吳氏舊部……這些人,身家性命都是吳氏的,也自然要聽吳將軍的為先。”
徐庶一時恍然“蜀地這里,便是區區四五千綿竹城的守軍居然也是大族部曲制嗎?”
吳懿和張松愈發面面相覷,卻都不言。
因為他們隱約產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但卻明顯摻雜著不安的詭異情緒……聽徐元直這話便可知曉,莫說燕國,怕是之前曹操、劉備那里,所謂全面人身依附制度下的部曲軍制都已經鳳毛麟角了。
這不僅僅意味著他們將來在燕國需要適應,更可怕的是,蜀地這才封閉了八九年而已,他們就有了一種被時代拋棄的荒謬感。
而就在一個蜀地世族子弟,一個外來流亡豪強首領恍惚之中,同樣沉默了一陣子的徐庶卻忽然發笑“既如此,我倒是有了一個全盤計劃,且未必就要行血濺五步之事……正所謂,既能刺國,何須刺人?豈不本末倒置?”
其余二人愈發肅然,張松更是一時不解,主動相詢“請徐君明言。”
“何須明言?”徐庶望著對方笑道。“子喬既然為此事,便是將身家性命賭上了,對否?”
“這是自然。”
“既如此,無外乎便是奮力一搏而已,你若信得過我,聽我指揮便可,何必多問?”徐庶依舊從容。“正所謂刺國如刺人,找準要害,不做多余之事,奮力一刺便可,何論其他?”
張松滿頭大汗,欲言又止,卻最終是重重頷首。
相較而言,可能是領過兵的緣故,也可能是在洛陽時目睹父輩參與過那場動亂的緣故,吳懿卻明顯淡定了許多,其人稍作思索,便也坦然“正如徐君所言,事已至此,無外乎是身家性命而已,懿愿從足下。”
“咱們三人之外,其實還差一個要緊人物。”徐庶見狀繼續坦然言道。“但未必需要讓他知道事情始末……不瞞兩位,我的計劃中,無論如何都要讓劉氏父子分離,最好是讓劉范彼時遠離綿竹的,你們知道誰能勸說劉范暫時離城一二嗎?”
夏夜熏風之下,銀河微光之中,張松與吳懿再度面面相覷,卻是異口同聲“此事簡單!”
徐庶反而愕然。
事情當然簡單,僅僅是三日之后,劉范便得到了父親的親自召見,后者卻是要求自己的長子第二日往城北一行,并在城北祭祀之處齋戒沐浴三日,以為南北兩線戰事祈福,也算是補償上次祭祀不成的遺憾。
劉范嘴上應承,然而出得州牧府來,回到自己的郡守府后卻并未直接準備,反而稍作等待。
而果然,不過片刻,龐羲便主動來報……原來,此事乃是自己三弟劉瑁的妻兄吳懿所為,其人掏出家底賄賂了自己父親府中一眾巫師、方士,請這些方士代為進言,以福禍之論推動了這次祭祀,本意乃是認為如今劉焉足不出戶,根本不愿再出城,便趁機推薦讓劉瑁代替,從而讓其人脫困。
結果劉瑁既然失勢,這群方士個個都是勢利眼,利用劉焉自己上次祭祀不成的心結推動了這次補償祭祀的事情以后,卻沒有推薦劉瑁以子代父,反而是分成兩派,一撥推薦劉焉次子劉誕,一撥推薦劉范。
最后,到底是劉范如此氣候已成,燒劉誕冷灶的未免少了一些,這才成了今日結果。
而明白了事情始末以后,劉范卻不再疑慮……畢竟,這年頭兒子代替父親祭祀,本身就有極大的政治意義,再加上如今南北兩面戰事都陷入僵持,劉范之前嘗試讓父親往蜀地的計劃又被親父當頭澆滅,也有心做點事情。
更重要的一點是,劉焉如今人老頑固,既然已經被方士們說動,那區區祭祀事而已,就必然不可更改,他劉范要是不去,怕是劉誕、劉瑁就真的要抓住機會了。
于是乎,第二日上午,廣漢太守劉范正式出城向北,準備往城北二十里見貔貅處連續齋戒沐浴三日,然后祭祀北面黑帝,以補償之前中斷的祭祀活動。而與此同時,益州之主劉焉到底是展示出了對長子的喜愛與認可,他居然專門撥出了十輛天子儀制的豪車,讓長子乘坐使用。
這可真是破了天荒!
車轔轔馬蕭蕭,這一次沒有車子半路散架,也沒有人攔路勸降,更沒有‘益州狗皆不可用’……反正,在某些人怪異的目光中,堂堂一郡之主,蜀地毫無疑問的繼承人便這么輕易的因為一群方士的言語,離開了堅固的綿竹城。
甚至還帶走了大批忠心的賓客、屬吏,以及龐羲本部的八百甲士,使得城內那個軍營只剩下四千不到的兵馬,未免又薄弱了不少。
當夜無話,第二日傍晚,也就是劉范正式開始在城北齋戒沐浴的第一日晚上了,天氣愈發熏熏起來。而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如今稍顯落魄,卻依然是標準的東州士領袖人物之一的吳懿帶了二十一名武士從容入了軍營,來見自己的舊部和族弟。
晚間時分,這位前典農中郎將更是在自家族弟所駐扎的方位邀請諸位同僚過來飲酒。對此,營中軍官卻是多半去了,畢竟嘛,吳懿再怎么說也是老上司,而此時失勢……去了,固然可能會被龐羲顧忌,但若不去,也免不了生出閑話,說誰誰誰是個無德之輩。
于是乎,等到最后,加上斷斷續續趕到的,營中主要軍官居然來了個七七八八,還真都是中原口音。
這里必須要多說一句。
所謂東州士,很有點衣冠南渡的味道,是一群既有世族、又有豪強,但絕大多數是流民的詭異逃亡集團……而在逃亡與落腳途中,為了維護秩序,減少內耗,早已經失去了一切生產資料的下層流民紛紛主動依附這些世族、豪強,乃至于尋常有德之人,自動結成了人身依附的關系。
這種現象,不僅是東州士,潁川、南陽人逃亡荊州時也有類似現象,就算是公孫珣一開始收攏流民屯田,本質上也是一樣的,只是作為被依附的對像,公孫珣明顯具有唯一性和更高的權威性而已。
平心而論,這個時候,這種人身依附非但不能貶斥,反而應該從道德上進行稱贊,因為這種舉動‘能活人’!
但是和別處不同,到了蜀地以后,這個流民集團既沒有被妥善安置,開墾荒地,又沒有被打散后與本地人化為一體,反而是從最上層開始,層層依附到了劉焉身上,并以集體搶奪侵占的方式,強行在蜀地立足,與本地人形成了一種持久而又根深蒂固的對立模式,從而演化成了一種特殊的政治集團。
要知道,強行給一個政治實體內部按籍貫、階級進行政治集團劃分,其實是一種很低端的方式,一般也只在政治實體形成的初期曇花一現……反過來說,不論是血腥的還是文雅的,歷史上成功的政治實體總是能夠將這種對立的集團給分化吸收。
譬如公孫珣,他以地頭蛇的身份加上安利號的襄助去收攏流民,也照樣產生了嚴重的土客矛盾,但殺了鮮于輔和閻柔后,不也及時趕上討董的洪流了嗎?從此以后,什么幽州的土客矛盾,在公孫珣勢力越來越大的情況下,哪里還上過臺面?
實際上,隨著公孫珣討平中原和兩淮,昔日在蹴鞠場群毆過的三輔跟河北都有些同仇敵愾的味道了。
然而在蜀地,在劉焉這里,這些東西就是這么赤裸裸的擺在眼前,一成不變。
此情此景,也就怪不得公孫珣大兵壓境以后,劉焉會說出那樣的瘋話;也怪不得龐統會覺得蜀地根本沒有任何留存的價值;更怪不得郭嘉會覺得可以用刺殺這種方式來解決蜀地的問題;同樣怪不得徐庶來到綿竹后,立即做出判斷,干脆可以用刺國這種更高端的方式來直接接手蜀地,終結戰爭。
須知道,非要給這些人尋個共同特征的話,那便是他們不是聰明過人就是經驗豐富。
“今日喊諸位過來,其實是有件事情想與大家說,鄙人想請劉益州退位,讓瑁公子取而代之,如此,對益州,對咱們這些背井之人,都會更好一些。”酒過三巡之后,微微喧嘩聲中,吳懿連氣氛都沒有營造,便直接揚聲開口,圖窮匕見了。
話說,這一招還是他跟自己身側的徐庶現學現用來的呢,畢竟嘛,既然能來赴宴的,本身就不可能是劉范的死忠。
永久性兵營內的營房不是帳篷,而是正經房舍,因為來人太多,所以酒宴干脆設在了一排房舍前的空地上,此時吳懿驟然出言,大多數人都有些發懵,很多人一杯酒下肚,繼續和身旁的人說笑,才開始去想這話的意思。
然后,喧嘩聲忽然間就停了下來。
而不知為何,過了許久,竟然都無人出言……既沒有人站起身來拔出兵刃來個‘我刀難道不利’,以示反對;也沒有人拍手叫好,來個‘我也忍老賊許久’,以示贊同。
對此,徐庶繼續要笑出聲來,只是勉強壓住表情,正襟危坐之中朝吳懿試了個眼色而已。
吳子遠(與許攸同字)會意,卻是直接抬手指向身側一年輕小將“元雄……你覺得如何?”
所謂元雄,也就是吳匡親子,吳懿族弟吳班了,聞言不由失笑“兄長說哪里話,咱們兄弟背井離鄉至此,宛如莊子所言,爛涂之中相濡以沫而已……雖不知你為何如此,但你要如何,我自然也要如何的,何必問我?”
言至最后,其人忽然揮手示意,卻是朝著身旁一名神色茫然的低階軍官下令“蔣軍侯,莫要看了,速速去調你部,將此處圍住!”
那曲軍侯聞言便走,席中到底是稍微聳動一時,卻儼然擔憂此時貿動會有危險,所以一時無人趕走。
俄而,一名年長軍官終于被眾人用試探性的目光推舉出來,然后主動在席中開口“吳將軍。”
“李司馬。”吳懿坦然拱手。
“請恕在下直言。”這名喚做李異的軍司馬正色相對。“且不論劉益州如何,劉益州以下,自有長子劉府君為繼,無論如何也輪不到瑁公子吧?你此番舉止,師出無名,怕不是全然私心吧?何必拉著我們一起送葬?”
“非也。”吳懿昂然做答,卻是順手指向了身側一直沒開口的徐庶徐元直。“田州牧至此地前,瑁公子代行益州事乃是這位親口許下的,何談師出無名?”
眾將登時愕然。
而就在此時,隨著那名蔣姓曲軍侯領著兩百甲士倉促出舍,回到酒席外圍,徐庶也豁然起身,直接來到席中空地,并當眾拔出了自己腰中佩劍。
繼而引來了座中不少軍官紛紛去握各自兵器。
“此劍乃燕公親賜!徐某不才,只憑此劍斬過徐州都督周公瑾的頭顱……據說要被人安排一個侯爵!”徐元直并沒有在意其余人的反應,而是一邊說一邊直接向前兩步將長劍頂到了那名李司馬的身前一尺之外,火把之下,劍光如秋水一般流過,那李司馬原本還想去尋兵器,卻在此言之后驟然止住。
非只如此,包括吳懿在內,滿席東州武人全都如中了定身法一般目瞪口呆,當場失語。
“不知足下是何籍貫?”徐庶望著對方繼續緩緩詢問。
“河南洛陽……”這李異一時渾身燥熱,汗如雨下。
“原來與龐羲是同鄉,怪不得要出頭。”徐庶一時嘆氣。“足下可知道,鄙人來參與伐蜀之前,燕公就已經讓人開始修復洛陽故都了。”
“是、是嗎?”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徐庶依舊持劍不動,卻是忽然吟誦起了一首著名的詩篇。“道逢鄉里人,家中有阿誰?遙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天下將一統,足下離鄉八九載,可曾想過有朝一日往歸故里,整理先祖墳冢嗎?”
滿席依舊寂靜無聲,而徐元直繼續持劍以對,只盯著李異一人面色輕松而言
“足下請看,以前的時候,燕公之命令,隔著漫漫蜀道,你們還能裝作未曾聞,還能自欺欺人,等著隨波逐流。但如今我既然至此,如今局面,足下要么聽此劍號令,隨我擁立瑁公子、獻出益州,要么便只能出刀與此劍相對……但是,殺了我區區一文士簡單,卻不要再想著有生之年得歸故土為安了!何去何從,還請足下不要猶豫,因為在下為了活命,也不會猶豫的。”
席中其余人等,早已經聽得、看得呆了,而這李異喉結抖動不止,卻是隨著身前那劍再要往前之時忽然開口“既有燕公旨意,自然順逆分明,在下愿聽此劍差遣!”
徐庶微微后退,并未直接收劍,而是提劍轉向下一人。
但當此之時,不等那人開口,之前那位李異李司馬便直接起身,對著身側這位同僚按刀以對“奉燕公令,舉瑁公子代行益州事,諸君何疑?!”
吳懿兄弟不敢怠慢,也齊齊起身,扶刀質問“諸君何疑?!”
周圍甲士雖然茫然,但看到自家主人一起發問,也在那個蔣姓軍侯的帶領下齊齊拔刀振甲。
席中慌亂不堪,卻是在幾名膽大之人的帶領之下,強做鎮定,紛紛就在席中下拜,口稱接令。
“既如此!”徐元直從容吩咐。“請諸君稍示忠忱……從燕公者左袒,從益州者右袒!”
言畢,其人自褪去左面衣袖,露出肩膀,然后只一劍便割去了左臂衣袖。
眾東州士不敢怠慢,自吳懿以下,紛紛仿效。
而既然左袒完畢,徐庶也不放人回去領兵,反而直接下令讓吳班引兵在前,自己親自帶著二十武士挾持這些軍官,沿途鼓噪呼喊聚兵,往就在軍營隔壁的劉焉府邸攻去!卻是在軍營內便與一些死忠分子交上了手,引起了駐守劉焉府邸的心腹侍衛們的警惕,繼而引發了基本上相當于內城的周邊各處官府、軍營、府庫的動亂。
而當此時,早已經坐立不安的張子喬也是強行按捺心中激動之意,翻身上馬,帶著兩百余張氏族仆直接持械上街,也是沿途呼喊,一面讓百姓稍安勿躁閉門不出,一面宣布所謂燕公旨意,并開始嘗試聚集、裹挾城中各處官吏,并帶著這些茫茫然之人往內城方向而去。
有人不想參與這種亂子,卻被張子喬直接威脅放火燒宅,只能捏著鼻子相從;有人主動鼓噪隨從,看起來就是要搶功,卻被張子喬呼喊指揮,刻意指派一些諸如占據空蕩街口的任務……一時間,城中也瞬間熱鬧了起來。
不過,就在張子喬在外城縱橫捭闔,快樂到忘乎所以的地步之時,所謂內城那里,其實就是軍營與州牧府之間,左袒的一群烏合之眾卻是遭遇到了一個嚴重挫折。
很簡單,臨時鼓噪起來的這幾百兵馬,固然在吳氏兄弟的指揮下沖破了軍營中那些失了頭緒的尋常士卒阻攔,卻因為沒有攻堅手段,受阻于州牧府邸!
只能說,劉焉雖然奢華、迷信,但自私和怕死卻也是出了名的,其人的府邸又高又大,倉促匯集的亂兵在沒有專門器械的情況下一時半會根本攻不進去。
而這種烏合之眾,政變也好,突襲斬首也罷,一旦進展不順,肯定很快就會潰散的。
“我記得劉焉府邸與周圍民居相隔甚遠?”光著一面膀子,手持長劍的徐庶依舊不慌不忙,讓旁邊有些慌亂的吳懿著實佩服。
實際上,徐元直還真不是裝的……他中原決戰都打過,四五萬潰兵也見過,誰誰怕這個啊?更不要說,其人一直以郭奉孝為標桿,想要做些事情的,而郭奉孝當日殺昌豨是何等從容?
“不錯。”吳懿即刻頷首。
“這就好辦了,”徐元直繼續從容出策。“今日只有微微熏風,何妨放火燒了州牧府?”
吳懿聞言頷首,便要去傳令,卻又恍然回頭“既然無風,便需足夠燃火之物,軍營要地,哪里來的那么多可燃之物?”
“這不是現成的劈柴嗎?”徐元直聞言反而不解,卻是隨手指向了軍營正中間一片占地面積極大的窩棚之下。
吳懿愈發愕然,卻居然不動,倒是旁邊光著膀子的李異李司馬忍不住開口相對“徐君,那是劉益州花了好多年才做出來的千把輛車子,幾乎掏空了蜀地府庫,都是寶貝……”
“都是廢物。”徐庶回頭從容呵斥。“天子儀制的車子,燕公用了都算違制……在蜀中而言,有牲口的不敢用,沒牲口的還不如手推獨輪輜車方便。至于送出蜀中,就劍門道那條路,還不如直接在外面造呢!敢問兩位,如今連劉焉都要退位了,這些東西不用來燒,還能有別的用處?”
吳李二人面面相覷,卻是再不猶豫,反而即刻高呼,讓士卒運車引火,準備攻入劉焉府邸。
話說,大火從益州牧府邸一側燃起之前,已經垂垂老朽的劉君郎就已經被自己次子劉誕扶著,走上府中閣樓觀望局勢了。
彼時,其人聽著滿耳‘奉燕公之命’的外地口音,看著東州士軍營亂作一團,其實早已經搖搖欲墜……畢竟,就算是心中已經有了警惕,可以東州士為統治根基的他,面對著這種來自于腹心的猝然叛亂,又怎么可能不被震動呢?
而等到他親眼看到那幾乎被自己當做精神寄托一般的天子乘輿被當做劈柴使用,引燃了半個府邸外墻之后,卻又忽然崩潰,直接在閣樓上放聲痛哭了出來。
“只因我當年沒有助他殺張角,公孫珣便嫉恨至今日!”劉君郎哭了一氣,卻又淚流滿面握著自己次子雙手悲憤而對。“還有呂布,當年投我幕下后沒有去看他而已,他便要一定弄死人家……什么燕公?什么天命?這種心胸狹窄之輩也配當天子嗎?”
哭到最后,其人放聲哀嚎,宛如潑婦,卻是驚得隨從武士各自愕然。
而火光琳琳,被握住雙手的劉誕也一度欲言又止,他哪里還不明白?自己父親遭此一擊,卻如同被人一劍刺穿了胸腹一般……雖然還活著,卻已經徹底無用了。
木柴充足,大火奮起,不待燒透府邸外墻,便已經引發了劉焉府邸侍衛們的失控,而年輕的吳班抓住戰機,裸著一臂,親率十余人繞道府邸后面陰影中懸索而入,卻是成功打開府門,引一眾左袒之輩紛紛入內。
到此為止,所謂蜀中刺國一事竟然已成八分!
只能說,劉焉父子不得人心如斯,活該徐庶成此奇功!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眼看著大局將定,今晚表現格外突出的李異李司馬也帶著數人奮力突入,卻不幸戰死于亂軍之中,再也沒能回到洛陽老家整理先人墳冢。
真是可惜。
————我是不幸戰死的分割線————
“太祖至潁川,見郭嘉、徐庶而喜,乃分金賜劍,以資鼓勵。后,官渡決戰,曹操身死,所攜倚天劍失之于野,而嘉恰立奇功于徐,太祖乃嘆‘古曰名劍倚天,可斬長龍,奉孝實孤之倚天也。’是役,庶亦斬周瑜壟畝上,然名未顯,及明年,我朝伐蜀頓于劍閣,其負劍入蜀,驅吳張二氏而并劉焉父子,事竟成,太祖復聞,終大嘆‘不意別劍可屠龍!’世所傳之,倚天、屠龍,終成天下名劍。”——《士林雜記》燕無名氏所錄
s感謝第126萌,深刻不等于接近事實……這名字好深刻,然而不耽誤我愛死諸位的打賞。
其次,本月155k,勉強做了個人。
最后,祝大家十一快樂!祝某位生日快樂!雖然因為他的生日本章說暫時無法顯示,可我依然愛你們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