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確實是好事,因為平原終究也在河北,還挨著清河,并沒有繞出圈子去。更重要的一點是,雙方地位差距過大,公孫珣自問沒有半點對不住劉備,所以只要他自己不倒,卻也不懼對方會脫離掌控。
至于那個裴姓曲長的事情,他其實也知道……故此,此時除了感慨一句這小子確實能得人,倒也無話可說了。
又看了一會手中抄錄,新任衛將軍公孫珣總體還是很滿意的。
畢竟,拋開傅燮、呂布、孫堅、李進這些各有各路數的人外,其余人等,都是那日晚上得知朝廷要復設都尉后倉促舉薦的。其中,既要考慮到了這些人的籍貫履歷,讓朝廷無話可說,又要按照一定私心勉力予以相對安置——魏郡、趙國、清河,外加公孫越即將迎娶的未亡人,還有自己所在的河內,隱約有連成一片將冀州包裹在內的趨勢。
說句不好聽的,若真是半年天子就嗝屁,到時候不敢說跟四世三公的袁家門生故吏滿天下相比,最起碼能在河北這一畝三分地爭一爭的。
當然了,公孫珣心里也明白,賬肯定不是這么算的,真要說故吏,人家后來的堂堂冀州牧韓馥本人都是袁氏故吏,你怎么比?董卓都還是袁隗任三公時的門下屬吏呢!不照樣砍了自己故主腦袋?
而且,事情不可能一帆風順的,官場之上意外太多,今天誰誰誰死了父母,明天哪里又來個過江龍,都是尋常。更不要說,朝廷對平叛功臣此時雖然極為大方,可將來的打壓卻也幾乎是呼之欲出。再過一年半載,這里面到底有幾個能坐穩的怕是還真不好講。
說到底,這個隱隱約約有了一些雛形的小集團,最大的倚仗,始終還是他衛將軍、河內太守、薊侯,也就是他公孫珣自己!
此時此刻,只能說帶著酒意看起這份名單來,感覺還不錯就是了。
“盧公、董公、王公三位怎么說?”這次輪到公孫范主動詢問了。
“能怎么說?”公孫珣一邊將花貓重新抓過來撓起了下巴,一邊直接在榻上斜躺了下來。“半個洛中都去迎接這三位出獄了。盧師和董公早有說法,據說過兩日改元便要趁機起復,董公說不定還要走個議郎之類的路子多等一等,盧師估計是直接要回尚書臺的。至于王允王子師,倒是有些難辦。”
“這有什么難的?”隔著一張幾案,依舊正襟危坐的公孫范不由疑惑。“盧公、董公全都如此,王公難道不該直接復任豫州刺史,繼續去巡視豫州嗎?”
“話是如此說了。”公孫珣一邊撫摸著胸口上的貓一邊不以為然的望著屋頂言道。“但還是不一樣的。盧師和董公是軍事上的事情,如今黃巾既平,他們是沒有任何后患的。而王子師此番入獄卻是與張讓正面交鋒,大敗而歸的結果……彼輩閹宦難道是不記仇的?所以說,若王子師識趣,主動辭職歸家,那他自然無事,可要還是強要繼續履任豫州方伯,怕是得再做過一場才行。”
“王子師此人剛強如斯,哪里是會退讓的?”對面的公孫范一時搖頭。“國家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正該休養生息,結果宦官還是不讓人安生……”
公孫珣一聲嗤笑:“說的好像士人、黨人就愿意放過宦官一樣。”
公孫范登時無言。
“且觀之吧!”公孫珣心下了然,便就此了結了這話題。
而這些話說完,兄弟二人各自坐在榻上,隔著一個幾案,居然同時沉默了片刻,俄而,復又齊齊欲言又止。
“兄長請說。”公孫范趕緊退讓。
“你先說吧!”公孫珣抱著貓仰頭看著屋頂茫然應道。
“我想問下,兄長之前見到盧公,可有什么說法?”公孫范小心問道。
“不要說盧師了,便是董公見到我都有些不是滋味。”公孫珣聞言再度失笑。“昔日我為白身學生,盧師便是兩千石了;我為別部司馬,董公便是并州方伯了;而如今我為衛將軍,兩位卻是剛才獄中出來……能給好臉色嗎?故此,我禮儀做到,便沒有太靠近了,只是與王子師同桌喝了不少酒。”
“不是這個意思。”公孫范勉力聽完,方才無奈言道。“我是想問兄長,你知不知道,之前你讓我送給盧師的妾室……如今已然明顯有孕?說不定便是年后年末,就要為盧公舔一幼子或幼女了。”
公孫珣登時無語,半晌方才將懷中瘦貓扔出去,并坐起身來勉強干笑一聲:“這是好事。”
“是,這是好事。”公孫范尷尬答道。“那兄長剛才又想說什么?”
“是劉師那里。”公孫珣趕緊改容正色言道。“我看他身體越發不行了,我們做學生的應該盡心盡力才對……但我后日改元后便要出洛赴任,你這邊,還有婚后便要急忙來赴任的阿越,要一起好好替我照顧他才對。”
公孫范自然無話可說。
“不要信那些巫醫的,多讓他喝些熱水,酒不是不能飲,也務必要溫酒……最好尋些安眠的手段和方子,而且冬日間,既要保證他居處炕熱不斷,又要常常通風散氣……多備些人參……這個年紀的人,多半難在冬天上面,熬過這一冬,或許便能好很多。”
公孫珣說的非常散亂,公孫范則聽得非常認真,然而絮絮叨叨的說了幾句后,卻終究是無話再可說,便是公孫珣自己都覺的無趣起來,只是一聲長嘆。
于是乎,兄弟二人就此作別,做弟弟的去了側院,而公孫珣則堂而皇之的抱著貓去后院尋自己妾室和兒子去了。
升官加爵,幼子愛寵,更兼美妾曲意侍奉,一夜自不必多言。
第二日,公孫珣正式拜韓當為衛將軍屬司馬;呂范為衛將軍長史;婁圭、戲忠為衛將軍從事中郎,王修、棗祗為衛將軍令吏,魏越為領官騎……并從白馬義從中選出二十名資歷、能力、來由都有說法的人物,分別為將軍掾屬、御屬。
這是題中應有之義,這些人跟了公孫珣這么多年,如今能公私兼顧,有名有份,自然不可能再虧待他們。
當然,除此之外,按照規制,公孫珣還可以再征召十九名掾屬和二十一名御屬,甚至還有三十員儀仗官騎……這些位置,尤其是掾屬和御屬,全都是公私并行,有正經官身待遇的位置。而且,在現行察舉制度下是受到認可的正式入仕途徑,是很受歡迎的。
所以,與其說是用來招人辦公,倒不如說是朝廷賞給你的正式舉用名額……不過很顯然,這些全都要等到去了河內以后,再慢慢填充了。
又隔了一日,中樞下詔,以黃巾平定,改元中平,是為中平元年。
同日,允左車騎將軍、冀州牧皇甫嵩所請,免冀州算賦一年。
同日,中樞再發旨意,以平叛有功,兼各處匪亂尚存,故凡戰功為官者,無須入洛,免捐官錢,直接赴任。
同日,復董卓為議郎,復盧植為尚書,復王允為豫州刺史。
如此光景,只能說,這天下大約、可能,真的要中平了。
而就在同一日,匆匆辭別了劉寬,并讓公孫范代替自己去與盧植告辭的公孫珣輕車熟路,渡過孟津,又一次來到了河內郡。
不過,這片不知道來往了多少次的地方,已然成為了公孫珣的治下之地。而也正是因為如此的緣故,公孫珣這一次就走的比較留意了。過河后,從孟津往東面往治所懷縣而去,一路上查查看看個不停不說,到了半路上的溫縣還專門停了下來。
這是理所當然,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一個外地人初來乍到,面對著一個百萬人口、十幾個縣的大郡,必須也只能選擇當地世族大戶作為突破口。
唯一的區別是,有能耐的人在這個過程中能掌握主動權,把這些世族壓制的服服帖帖,而蠢貨會在這個過程中被世族牽著鼻子走。
實際上,當日在中山,公孫珣也是從甄氏切入,逐漸掌握整個中山的。
“告訴司馬朗,他父親司馬防的同僚,前來拜會司馬氏,讓他出來領路。”溫縣郊外,司馬氏聚居的里門之外,公孫珣帶著極大的惡意朝有些慌亂的里門監喊出了司馬朗親爹的名。
他倒想看看,昔日因為自己說了親爹字而跳出來裝模作樣的小孩子,如今面對自己更進一步的調戲,會有什么反應?
然而,有意思的一幕登時便出現了,面對著多大五百騎威風凜凜的白馬騎兵,面對著全副儀仗紫綬金印的貴人。這個區區不入流的里門監,四五十歲的老蒼天頭,在咬牙顫抖著躬身下拜的同時,居然也小心翼翼的言道:
“貴人,我這就為你去尋西面司馬家大郎來,但有一言,不得不告……君為貴人,更該尊禮,臨子名父,著實失態。”
不要說公孫珣了,便是隨行的呂范、婁圭等人都目瞪口呆……感情,這司馬家看門的都這么有骨氣?
“放屁!”就在公孫珣等人無言以對的時候,那魏越忽然自后面跳出來,直接拔刀呵斥。“我家君候乃是朝廷欽命衛將軍、河內太守、薊侯……你們這些人能夠此時安居,全靠他在前方掌握軍事,掃蕩黃巾,喊了一個人的名字,如何就要被你一個區區里監門羞辱?”
里監門從對方拔刀時起便驚慌倒栽于地,然而,面對著魏越如此放肆的舉動,公孫珣也好,呂范、韓當也好,居然無人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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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以功至衛將軍、薊侯、領河內太守。時河內屢遭匪患,聞太祖至,盜賊逃匿,士民鼓舞,沿途見白馬轍簞瓢迎之。”——《舊燕書》.卷一.太祖武皇帝本紀
PS:字數有些尷尬,不過諸位能猜到珣狗在河內招募的第一個人才是誰嗎?已經給出很明顯的暗示了。正史人物,曹魏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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