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帽冰袋在急診中心里是常用的備品了。它的作用主要是為了保護大腦,以免這個人體最脆弱的器官因為供血不足而率先崩潰了。
鄭培連忙取了給產婦用上,稍微耽擱了半分鐘的時間,回頭再看病人的嘴唇,不由道:“嘴唇好像變的紅了一些?”
說完,他連忙去量病人的脖頸,繼而振奮道:“脈搏也變強了。”
凌然同樣是先摸了脈搏,接著又去看了瞳孔,重新確認了呼吸狀態,一圈做完,消耗了數十秒之后,才讓開位置,道:“剖吧。”
沒有人覺得是在浪費時間,事實上,這種時候,任何一個決定的做出,都是不容易的。
尤其是面對產婦和嬰兒可能死亡的情況的時候,不到副主任醫師的級別,很多醫生很可能都不敢做出類似的決定。
而在凌然做出了決定以后,眾人反而是松了一口氣。
早等在一旁的產科主任立即上前。
單純的剖腹產,其實普通的外科醫生都能做。其步驟都是相當簡單的,稍微學習和注意一下相關的解剖結構,就不會有太大的困難。
但在今天,凌然并沒有想要挑戰剖腹產的意思。
同樣是醫生,產科主任的剖腹產熟練度要高的多。不像是其他科室的醫生,升任主任以后就不愿意做小手術了。剖腹產在婦產科是具有特殊地位的手術,也是最多人做的手術,一年到頭,總有那么些人,是要請產科主任親自出馬的。這也使得產科主任難得維持了相應的熟練度。
今天同樣是要產科主任出馬的一天。
比起小醫生來說,產科主任的剖腹產做的其實是要少一些的,但解剖結構更熟練,基本動作更準確卻能給病人更好的收益。
事實上,產科主任根本沒準備走常規操作。
在提前向麻醉主任確認以后,只見他拿起一瓶碘伏就潑在了病人的腹部,繼而拿起手術刀,一刀就劃出了淡黃色的脂肪。
再看似隨意的兩刀,產科主任就伸出手來,剝開了周圍脂肪,再一手提溜出了一只渾身青色的嬰兒。
40周的嬰兒,已經發育的非常完全了,它乍看上去像是只小獸,只是虛弱干癟的厲害。
產科主任隨手將臍帶剪斷,接著目光一凝,將之放在了旁邊的臺布上的同時,看向凌然,沉聲道:“新生兒CPR?”
剛剛出生的嬰兒,安靜的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無形中令眾人變的緊張起來。
雖然有所預料,但是,剛剛還在歡呼的醫生們,更想得到的是大團圓的美麗結局,而非充滿遺憾的死亡事件。
大家再次將目光投向凌然。
比起成年人,只有幾斤重的小嬰兒的心肺復蘇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個領域、如鄭培這樣的醫生也就是接受過培訓,實際操作少的可憐。
凌然當仁不讓,毫不遲疑的站了出來,且道:“插管,麻醉,監視器。”
“我來。”麻醉主任拿出準備好的新生兒的氣管包,臉色凝重的嘗試給剛出生的小東西插管。
新生兒只有六七斤的體重,比起百余斤重的成年人,它身體的一切器官組織都是成10倍的縮小的。
給這樣的小嬰兒做氣管插管,困難自不必說,最重要的是,普通醫生還不一定有充足的經驗。
好在麻醉科主任也是經常到新生兒科趕場,全神貫注之下,只嘗試了一次,就
臺前的護士和醫生都緊皺著眉頭。
凌然活動了一下手指,再伸出中指和無名指,放在了嬰兒胸部正中間,**的連線的微下方。
“1001,1002……”凌然的動作很輕,聲音也很小。
眾人的目光,也隨著凌然的動作微微顫動。
僅用兩根手指的心肺復蘇,按壓的深度卻不遜于成人,基本要達到4厘米左右,才能起效,同樣,頻率依舊得在100次每分鐘以上。
這樣的按壓深度和頻率,放在成人身上,也能看到明顯的起伏動作,落在只有六七斤重的新生兒身上,視覺上的沖擊力就更強烈了。
“要按這么深?”一名年輕的小護士本來躲在角落里看,這時候卻是忍不住問起了身邊人。
旁邊的男醫生原本也看的口干舌燥,這時候卻是鄭重的點起頭來,道:“這是標準動作,給新生兒做心肺復蘇,主要是了獲得大動脈血壓,讓血液能運動起來的意思,壓力不夠肯定不行的。”
“這樣子啊……”小護士習慣性的軟軟的回了一句。
男醫生頓時挺胸抬頭起來,只覺得自己所學的知識再立一功。
“大動脈血壓,具體指的是哪里?”同樣的女聲,這次聽著卻有些冷冷的。
男醫生一愣,再看過去,卻見一抹勞力士的綠色自下方一閃而過。
“余……余醫生……”年輕的小醫生懦懦的。
余媛做住院總的日子里,基本將急診中心的小醫生都凌虐了一遍,但凡是敢表達不滿的小醫生,經過幾輪直腸取物的點名使用之后,再看余媛,都會有生理上的畏服……
“指的哪里?”余媛皺著眉,并將綠水鬼從手上摘下,揣回了兜里。
“我……我想……應該就是收縮壓?”小醫生怯怯的回答。
“是冠脈壓。”余媛冷言斬斷他的嘗試,再道:“旁觀的時候保持安靜。”
“是。”小醫生趕緊答應一聲,猜想這種時候,余媛應該是不會把自己拉去幫忙扒屁股的,不由松了口氣。
剛剛進門的霍從軍,立即將目光鎖定在了他的身上。
“現在不是你喘氣的時候。”霍從軍語氣嚴厲的批評了小醫生一句,同時向手術室眾人傳遞出自己抵達的消息。
小醫生不由的屏住呼吸,滿眼的冤屈。
“霍主任。”
“霍主任!”
眾人壓抑著聲音向霍從軍打招呼。
“有沒有要我給你們撐腰的事?”霍從軍是特意來晚幾分鐘的。左慈典的報告說的很清楚,他并不需要立即趕來做事,撐場面的話,反而更適合給凌然一點命令的空間。
手術室里的氣氛變的更嚴肅了,沒人因為霍從軍的笑話而笑出聲。
霍從軍自己笑了一笑,勸慰似的,道:“至少母親救活了不是?”
接著,他看向依舊全神貫注做心肺復蘇的凌然,道:“新生兒的情況怎么樣?”
“至少比剛才好。”凌然用了一個類似的句式回答了霍從軍。
“比剛才好?”霍從軍有些不理解。
凌然無聲的點點頭,并沒有回答。
在他看來,脫離了母胎的新生兒,最起碼可以得到最完善的搶救了。凌然本人也已經做好了超長心肺復蘇的準備——雖然尚未看過超長心肺復蘇對新生兒的成功案例,但凌然并不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事。
手術室里竊竊私語之聲漸漸消失,包括主任們在內的醫護人員,都感受到了凌然的決然氣勢。
“哇……”
一聲啼哭,突然從復蘇臺傳了出來。
“呼……”站在余媛一側的年輕醫生,不由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