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靜取血,送檢驗科,涂片查羊水栓塞。”方平竹見到病人,第一時間就讓護士送檢羊水栓塞。
對產科來說,死亡率最高的就是羊水栓塞了。
羊水栓塞是指分娩過程中,羊水突然進入到母體的血液循環中,進而引起諸如急性肺栓塞,過敏性休克,腎功能衰竭、猝死等一系列疾病的嚴重并發癥。
因為羊水中含有大量的胎兒毳毛,角化上皮,胎脂,胎糞,一旦進入血液循環,立即就會造成平衡破壞。
在云醫產一科,方平竹的政策是見到大出血等癥狀,立即采靜脈血做快速診斷。
這樣的政策,捕獲率自然是不太高,但是,從方平竹的角度來看,能提前幾分鐘確診羊水栓塞,那病人的生存率將大大提高。
不過,這項原本通行于產科的政策,目前只在產科有效了。
產二科和產三科的主任,目前各有自己的側重點,并不愿意耗費大量的人手、時間和資金在羊水栓塞的篩查中去。這也是醫生做到了較高的水平以后,一定要想辦法當主任,寧愿撕破臉,戰到兩敗俱傷也要成為掌權的主任的原因之一。
只有做了掌權的大主任,才能決定科室的方向,換言之,就是可以讓全科室的人,全科室的錢,都圍著自己轉,都奔向自己感興趣、擅長或學習過的領域。就是在產科,羊水栓塞以外,也有高危妊娠,產前診斷,胎盤早盤等等領域可以涉足。
凌然沒有產科經驗,也不去評判羊水栓塞的概率問題。
他跟著平車走了一段,先讓方平竹發號施令,進到手術室里,才問:“出血多少?”
“陰1道出血400毫升。”護士嚴肅的報了上來。
在醫院里做的久了,護士們也都熟悉了科室內的主要疾病和表現,看著剛剛被抬上床的病人,就是很不看好。同為女人,想想她剛剛生了小寶寶,就要步入死亡……除了嚴肅的表情,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表現了。
洪主任沒有跟進來,轉頭在手術室外安慰同來的哥嫂。
他是內科醫生,做不了手術,即使做得了,洪主任多數也是不會去做的。如果產科主任和凌然同臺,也救不了,其他外科醫生,估計也很難建功的。
“腹部探查?”凌然的語氣似乎是向方平竹征詢,但其實頗為肯定。
麻醉醫生不由看向方平竹。
這里是產科的手術室,凌然也沒帶人來,能不能動刀子,還真得看方平竹的。
方平竹輕輕點頭。從允許凌然過來開始,她也就沒有拒絕的空間了。
全身麻醉是準備好的,只一會兒,凌然按壓了兩下病人的皮膚,就道:“開腹,腹部探查。”
說完,他就要了手術刀,用持弓式,一口氣拉了個長口子。
方平竹和產科的其他醫生都看著倒吸一口涼氣。
產科平時做的手術,做的最多的就是剖腹產手術了,橫著一刀,切少了不行,切多了,病人肯定也不樂意。有的女人選剖腹產的大夫的時候,都要討論刀口長度的。
但是,就算是再大大咧咧的產科醫生,也不敢像是凌然這樣,一口氣劃一條長口子,這個弄不好,可就是醫患糾紛了。
“凌醫生做腹部探查,有點大膽哦。”方平竹說話很“委婉”的樣子。
做三助的女醫生以為主任要點一點凌然,忙跟著道:“凌醫生,你劃這么長的刀口,小心被人堵著辦公室罵。”
凌然盯著面前的手術區域,淡定的道:“患者要是能堵著辦公室罵,這個刀口就沒有白切。”
做三助的女醫生不由一愣。
“拉好鉤。”凌然提醒了一句。
“哦,哦……好的。”女醫生偷偷看了眼凌然,心里不由幽怨的想:我相親的那些男人,不僅沒有凌醫生的帥,心靈美也不及人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不,萬分之一……
方平竹也對凌然的話輕聲贊許:“霍主任教出來的醫生,水平怎么樣不說,醫德還是可以的。先救命后治病,是吧?”
霍從軍在云醫這么多年,名言早就被人給記住了。
凌然笑笑。
方平竹繼續道:“現在的環境和你們霍主任當年是不一樣了。想當年,我們遇到緊急情況,有時候都不等家屬簽字,拉過來就給做了,救下來的女人和孩子不知道有多少。現在誰敢呀,有的醫生見到一個簽名都不放心,一定要男方女方都有人簽字才行,你說說,治病救人,又怎么選擇呢?”
凌然依舊只是笑笑,對這樣的話題,一點討論的興趣都沒有。
凌然就是認認真真的做手術。
“抽吸加快。”凌然說話的同時,手就插入了病人的腹腔。
腹腔里全是積血,那就只能靠手摸了,這是搶時間的策略,一般的醫生根本用不出來。光看咕嘟咕嘟抽出來的血量,就知道里面肯定是一片狼藉了,想用手摸出組織狀態,真真是有些不可思議。
但是,正因為不知道腹腔內是個什么情況,現在剖開腹腔,解除了壓力之后,更要盡早探查。
就好像兩軍對壘,派出去的偵察兵肯定是要損失的,可要是不派出去,損失可能更大。
方平竹只是在旁看著,都覺得緊張,她現在有點知道洪主任為什么要請凌然出手了。
她之前就聽說過凌然很強,但要真的見面了,才知道是如此之強。
別看人體就是這么一點點東西,但多少醫生,給他變換一下組織器官,都有可能認不清楚,在一片血泊中摸索著尋找出血點,那又是多大的難度。
方平竹不禁想,如果說,有人能在這種狀態下救活此病人,說不定還真的就是眼前這名年輕的過分的凌醫生了。
凌然活動的手臂,停頓了一下。
方平竹不由露出期待的神色。
凌然緩緩抬頭,看看方平竹再看看其他人:“沒有出血點。”
方平竹一呆,轉瞬無奈,沒有出血點,你搞那么嚴肅干什么?
凌然卻是神情凝重:“說明不是外露的器官出血。”
“也許沒找到。”方平竹反駁。
“不可能。”凌然斷然搖頭。完美級的徒手止血若是都摸不到出血點的話,病人的腹腔內,根本積不出這么多的血。
就此點來說,他剛才的徒手探查,已經排除掉很多的可能性了。
“你有什么想法?”方平竹沒有因為凌然的態度而不高興。婦產科在醫院序列中,向以做活粗糙而著稱,別說與復雜的肝膽外科比較了,與普外科比,婦產科的手術難度都不大,所謂老不以筋骨為能,產科不以技術為能,也是沒什么錯的。
凌然更不在乎助手們的心理活動,他只是短暫的思考,即道:“器官外無出血點,考慮到病人的情況……彌散性血管凝血導致的子1宮內的滲血。”
“那就要切除子2宮了。”方平竹并不評價凌然的診斷。單純的診斷毫無意義,關鍵在于如何證實診斷,如何給予正確的治療。
凌然微微搖頭。他從未做過子3宮切除,因此,不像是婦產科的醫生們,總是動不動就想要切子4宮,凌然是伸出了手,道:“可吸收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