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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血藥已經用了?”凌然摸索著肝臟,口中詢問。
“用了氨甲環酸。酚磺乙胺。”郭明成道:“術前也用了藥。”
凌然“恩”的一聲,手指繼續摸索著。
郭明成已經做了緊急的縫合處理,傷口大部分也都被超聲刀凝了起來,但血就是不停的滲出涌出。
可以說,這就是所謂的運氣不佳實力不濟的典范了。
郭明成的操作沒有問題,術前準備不能說是完全,也達到了標準之上,但是,病人就是大出血了,他還就是沒辦法。
凌然的腦海中,回想著病人的核磁共振片,以及其他的影像資料。
作為一名純粹的外科醫生,凌然對于生化之類的內科信息,關注的很少,但是,對于病人的影像資料等等信息,他記的很牢。
凌然一邊想著,左手一邊在肝部摩挲,他摸的很輕,幾乎是從肝部滑過去的,同時,凌然的右手也輕輕的伸了進去。
氣密門開。
醫政科的雷主任,匆匆進來,瞅瞅霍從軍,再看看凌然,就道:“凌醫生,沒把握就不要搞了,這樣的案子,死亡討論的報告,得寫兩個月的。”
對醫生來說,手術臺上死人都屬于事故,但也要看是什么級別的醫院。
如果是乙級或二甲醫院,手術中有死人,就會很嚴重,因為你如果無把握的話,就應該轉診病人到上級醫院去。
但如果是三甲醫院,尤其是云醫這樣的強三甲醫院,手術中總是要死人的,只要不是操作失誤,總歸是有限度的懲罰,不會一棒子把醫生打死的。
不過,有限度的懲罰,在雷主任看來,都是沒必要的。好好的被取消評先評優,寫幾萬字十幾萬字的報告,被審查來審查去,被罰獎金降待遇,可是不好玩。
雷主任知道凌然有做飛刀,不缺錢,但死亡討論,確實是醫生們都不喜歡的,寫報告更是令人煩躁……
“可以做。”凌然只回答一句,再對郭明成道:“我可以徒手止血,降低一定量的出血量,然后抓緊時間抽吸干凈腹腔,再看看情況?”
“好。”郭明成應了下來,深深的看了凌然一眼,命令道:“抽吸的強度加大,我們什么時候開始?”
“已經開始了,2分鐘吧。”凌然是害怕將病人的肝臟給捏壞了,而且,用力的角度也受限制,不能徹底的阻斷血流。
病人腹腔內,一邊出血,一邊被抽吸,慢慢的減少。
賀遠征看的不明所以,腦海中卻是想到了小時候做的題:一根出水管,一根進水管,同時開啟,已知……
誰說當年的題目是沒用的?
這東西可以難到用流體力學的。
賀遠征望著粘稠的血液,滿腦子的胡思亂想。
不胡思亂想也不行,他現在看不到凌然的任何操作,所有動作都是埋在血線下的,只有減少的腹腔積血,算是一個變量了。
霍從軍再次拿出了手機,這次他是打給中心血站的。
接著,霍從軍又打給了周院長。
就這樣的出血量,要是沒有血站和院領導的支持,手術根本做不下來。
郭明成同樣盯著血線,手里抓著鉗子,基本沒有什么動作了。
肝臟一點點的暴露了出來。
“血管瘤。阻斷。”凌然說話的速度很快,手里的動作更快,一翻一抖,就將血管瘤的位置給暴露出了一點兒。
雖然只是一點兒,但至少顯露出了血管瘤的邊界,而郭明成剛才搞了半天,都沒有拿住位置。
當然,也是郭明成不敢太大動作的翻動肝臟。
他沒有凌然的徒手技能,若是翻的動作大了,很可能會引發難以預料的后果。
“我要一分半鐘。至少。”郭明成現在不敢藏著掖著了。
此時稍有不慎,就是患者出血無法控制,手術徹底失敗的結果。要是有可能的話,他也是不愿意放棄希望的。
凌然皺皺眉,他手捏著肝臟,兩分鐘時間就很過分了,郭明成現在要用至少一分半來做阻斷……
“我縫,你幫我扯線。”凌然的右手捏著拖著病人的肝臟,左手伸出,對器械護士道:“持針器,細線。”
這時候就不講究幾號線了,護士將串好的有最細線的持針器拍給了凌然。
凌然就用左手握緊持針器,一針從肝臟的中心穿了出去。
郭明成這才意識到凌然在做什么,連忙幫忙理線。
凌然快速的穿插了幾針,才稍稍細致的做了點縫合。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凌然丟開了持針器,口中道:“完成了,我的右手要松開了。”
郭明成瞪大眼睛看著凌然的操作,這個時候,只要不是白癡醫生,就應該明白,凌然的級數和水平
在哪里了。
“繼續抽吸。”凌然又說了一句,才輕輕的放開了肝臟。
肝臟一股一股的仍在滲血,但已經不是大片的滲血了。
“我們把剩下的肝切除做完。”凌然的語氣稍微帶了一點命令,這是手術臺的性質所決定的。
戰場上,要且只要一個人做決定。手術臺上,要且只要一個人來下命令。
凌然已經不可能將肝切除再完全的交給郭明成了。
事實上,就算凌然繼續讓郭明成做肝切除,他也沒辦法繼續做下去了。
郭明成低低頭,配合凌然,默默地做起了助手的工作。
馮志祥教授則向后退了兩步,將位置讓了出來,一邊緩緩地脫掉手套,一邊饒有興趣的看著凌然。
對他來說,今天是有點丟臉的事了。
不過,比起病人死在手術臺上,這點丟臉又算不得什么了。
他的地位不是一長兩場手術決定的,何況,今天的手術本來就是場飛刀罷了。既不是在國際會議中的觀摩手術,也不是展示給學術同仁的演示手術。
馮志祥教授反而更驚訝,凌然竟然能將人給救過來。
他剛才也上手了,所以,馮志祥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沒辦法把人給救回來的,就算是他狀態最巔峰的時候,馮志祥也沒有這樣的自信。不過,馮志祥有自信,如果現在是自己最巔峰的狀態,是不會把手術做到這個程度的。
所以,還是郭明成的技術實力不夠。
另一方面,說明凌然的技術實力極強。
“凌醫生是哪個學校畢業的?”馮志祥看著手術進入了平穩期,就問了起來。
“云華大學附屬醫學院。”凌然道。
“云大啊,云大我認識李彬農。”馮志祥道。
“李教授去年退休了。”凌然道:“給我們帶過基礎課。”
“對哦,他也到退休年齡了。”馮志祥嘖嘖的嘆口氣,問:“凌醫生是博士畢業?”
“本科。”
“本……科嗎?”馮志祥訝然:“哪年進的醫院?”
凌然想想:“算今年吧。”
馮志祥詫異的看向霍從軍。
霍從軍笑呵呵的道:“老天爺賞飯吃。”
馮志祥無言以對的看著凌然的臉,突然覺得世界好不公平,有些人活到60多歲了,還要碰瓷討生活,有的人20多歲了,就可以給瓷裂的老人做肝切除手術了……
手術室門開,周院長帶著沉重臉進門。
“沒事了。”霍從軍不等周院長發問,先道:“凌然徒手止血,然后把傷口縫合了。病人現在情況穩定。”
“哦……”氣勢洶洶的周院長,一下子松弛下來,人都仿佛矮了三寸,再和顏悅色的問凌然:“凌醫生,現在情況怎么樣?”
“應該能夠按照原計劃完成肝切除手術。”凌然停頓了一下,道:“就是速度趕不上了。”
郭明成有點灰頭土臉,尷尬的笑笑:“我想簡單了。”
“運氣不好。超聲刀。”凌然也沒有再另辟蹊徑,就照著郭明成的思路,慢慢的將肝切除給做了下去。
人家都做了一半的手術了,再搞亂七八糟的,都是浪費患者的生命。
但也正是因為凌然是按照郭明成的思路在做,郭明成也就越看越心驚。
別的不說,光是凌然操作超聲刀的手法,就是他幾倍的水準都不止。
只見凌然手持超聲刀,在組織上空高高的劃過,一次切割就完成了,不僅切割的準確,對周圍組織的損傷也極少……
最重要的是,凌然對此術式的熟練程度,還超過了郭明成本人!而他是將此術式當做主力術式,玩了一年多的。
手術室門再次打開,這次進來的是院長的秘書,專程代表院長來看的。
秘書向眾人點點頭,也不做自我介紹,就問:“出什么事了。”
“大出血難以遏制。現在終于完成止血了。”霍從軍道。
秘書問:“病人能保住嗎?”
“差不多。能保住。”霍從軍還是給了個肯定答案。
秘書果然輕松下來。
手術室門再開。
幾名住院醫探頭探腦的看進來。
周副院長,院長助理,醫政科雷主任,霍從軍,賀遠征,馮志祥等人,齊齊的扭頭看了過去。
“我們……”幾只住院醫像是看到了美杜莎似的,渾身僵硬的好像剛剛被宰殺了幾個小時似的,話在嘴邊,就是滾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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