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80330
好,很好,紗羅的確不是羅,價錢也不是羅價錢,一頂蓋頭,不過五尺見方,最便宜的也要五百文。要知道,一匹羅,四十尺,才二兩銀子呢!
兩頂蓋頭,一兩銀,而她們身上的錢,滿打滿算,還不到七百文,怎么辦?三百文的差距,顯然不是砍價能砍下來的,沈依依只得另辟蹊徑,纏著老板娘軟磨硬泡,買了兩頂老板娘自己戴過的舊蓋頭。
瞧,這就是本事!即便只有六百多文,照樣拿下了兩頂蓋頭,從此走路心不慌,人多的地方也敢去!沈依依戴著蓋頭,沾沾自喜。小胡椒卻是抿著嘴,眼淚都要淌下來了,她家小姐生在金銀窩里,何曾用過別人的舊東西,如今卻連個蓋頭,都要戴人家用剩下的!
但不得不承認,即便是兩頂舊蓋頭,也讓她們方便了許多,走在人群里,腰桿直了,不用再東顧西望了。
沈依依猶自不放心,叮囑小胡椒:“人多的地方不要大聲喧嘩,免得被人辨出了聲音來。”
小胡椒不以為意:“小姐,您無論在哪里,都是深居簡出,能辨出我們聲音的人,除了老爺、夫人和吳德,再沒有第四個人了。”
這樣啊?很好,安全又多了一重保障。沈依依滿意地撫了撫紗羅,覺得這兩頂蓋頭,買得真是太值了。
兩人戴著紗羅蓋頭,走回腳店去。路上,小胡椒道:“小姐,腳店就剩下李貴一個人了,他肯定忙不過來,我們去給他幫忙,賺點工錢吧。”
“阿貴雇了人了,不過今兒第一天,我們還是得幫他盯著點。”沈依依道,“至于錢,你不用擔心,我教他做了石髓飯,他答應包我們食宿。”
包食宿就夠了嗎?是不是太沒追求了?小胡椒有意說說她,但想想她本是千金大小姐,好吃懶做太正常了,與其花功夫數落她,還不如她自己想辦法。她也會一點廚藝,手腳亦算利落,回頭跟李貴說一聲,留在腳店賺一份工錢,養活她和小姐肯定沒問題的。
小胡椒拿定了主意,連日來的憂慮云消霧散,心情好了許多。
兩人回到腳店,李貴已經在后廚忙碌了,他看見沈依依主仆二人新買了紗羅蓋頭,不禁一愣,心道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哪怕落魄,也要先買蓋頭。
沈依依待在廚房里看了一會兒,發現李貴的廚藝很不錯。他所學的,本來就是老李頭食不厭精的那一套,很擅長把各種雜碎做得精美無比,再加上她提供的茱萸膏,出鍋的成品,一點兒也不比她做的差。
“阿貴,你這廚藝不在我之下,用不著我教。”沈依依由衷地道。
“其實我自己也覺得廚藝不錯。”李貴紅著臉自夸了一句,“可打死我也做不出你那樣的石髓飯。”
“不是做不出,是想不出吧?”沈依依道,“廚藝只是基本功,到了一定的水準,大家都差不多,拼的不過是‘用心’而已。”
“用心?”李貴道,“我爹也常跟我說要用心,但我總是參悟不透。”
“用心其實很簡單,就是想食客之所想,憂食客之所憂。”沈依依道,“廚師雖然忙碌在廚房,但你服務的對象,始終是人,所以光琢磨食物沒用,你得琢磨人。”
“琢磨人?”李貴喃喃地念著,若有所思。
沈依依沒有再打擾他,離開了廚房。
中午,她教李貴做石髓飯,正如她所說,做飯用的是心,石髓飯之所以大受歡迎,并非做法繁復,恰恰相反,這是一道非常簡單的食物,李貴學了不到一刻鐘,就能獨立操作了。
沈依依看著李貴成功煮出一鍋石髓飯,欣慰地離開廚房,戴著蓋頭上前堂去了。
前堂里,有名店小二在忙碌,這是李貴臨時雇來幫忙的,名叫阮二。小胡椒亦在幫忙,雖然戴著蓋頭有所不便,卻爭著搶著干活兒,好像非要把阮二比下去似的。
沈依依不知道小胡椒立下了要養活小姐的宏愿,見她如此,很是詫異。
正因為小胡椒太過于勤快,她落得無所事事,只好站在柜臺前看人,百無聊賴。
腳店門外,扶留聞著撲鼻的肉香味兒,滿臉驚喜:“終于又賣石髓飯了!”盼了這么久,他很想馬上來上一碗,但可惜門口排隊的人太多,他擠不進去,只能老老實實地排在了后面。
他站在隊伍里,踮起腳朝里看,只見店里有兩名小二在來往穿梭,其中一個是女人,還戴著蓋頭。柜臺前也站著個戴蓋頭的女人,看起來沒事做,很是無聊的樣子。
他正看著,忽然后領子被人揪住,背后傳來了蔡禮的怒吼:“我是沒給你發月錢還是怎地,你居然跑到這種地方來——”
蔡禮吼著吼著,突然住了聲,扭頭朝腳店內看去。
“少爺,您看什么呢?”扶留好奇地問著,順著他的視線朝里看,但什么都沒有發現。
蔡禮嘿嘿笑了一聲,朝扶留伸手:“拿錢來。”
扶留趕緊掏出錢袋,遞到了他手里。
蔡禮抽開錢袋,走到路邊,天女散花似的一撒,高喊一聲:“天下掉錢啦!”
銀子嘩啦啦散落的聲音,是那樣地誘人耳目,腳店內外的顧客再也顧不上石髓飯了,跟瘋了似的朝外跑。
“天上真的掉錢了!”
“快搶啊!”
歡天喜地的聲音從道旁傳來,腳店里瞬間空了。
扶留見慣了自家少爺做這種事,不消他吩咐,馬上帶人守住了門,不許人再進去。
腳店里,小胡椒手里還端著一碗石髓飯,面前卻突然少了吃飯的對象,懵得直發呆。阮二早出去搶錢了,此時不知擠在人群的哪個角落里,就連李貴都聽見動靜跑出來,直奔路邊去了。
蔡禮滿意地點點頭,大搖大擺地走進腳店,四下打量。
小胡椒看見他,渾身一個激靈,丟下石髓飯就跑。她跑到通往后院的簾子旁,突然想起沈依依還在,連忙停下了腳步;她再一想,他人都來了,她們還能跑到哪里去,只好顫巍巍地貼著門邊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