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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驚訝的表情還真是惟妙惟肖啊...”
坐在空氣上的邋遢研究員，渾身如同特工附體普通虛擬人類時那樣劇烈扭曲了一瞬，隨后變成了一個有著散碎短發、鬢角過耳、穿著漆黑緊身衣的亞裔年輕男子。
將虛擬體樣貌修改成與現實一模一樣的程斌，側頭看了眼身邊空氣，在現實的視野里，他向著旁邊飛開了一段距離，一只機械章魚飛到了之前他替換那人所在的培養艙邊探查操縱著...
回過頭來的程斌看著緩緩放下手臂的老人，挑著眉頭繼續道：“感謝你們提供的深入到數據層面的控制權限，讓我對你們通訊線路里傳遞的數據格式的認識不斷加深，只要你們不改變把培養艙當客戶端的虛擬世界結構，我在傳輸數據到服務器的線路里修改嵌入指定格式的數據完全沒有難度啊。”
程斌這種行為，就是黑客、就是開掛，舉個例子的話——
這個虛擬世界就是一個大型網絡游戲，設計師所在的地方是服務器，但這游戲為了追求類似運行流暢度之類的特殊目的，把大量權限與計算過程下放到了客戶端即人類培養艙。
只要這客戶端上傳給服務器的數據符合預定格式，服務器就會正常處理這些數據，而無法辨別這些數據的誕生過程是否存在開掛現象。
只要身體坐標符合格式，無論你是在海溝底還是在太空上都沒有區別；只要光學信號符合格式，無論看上去是人是鬼服務器都會捏著鼻子認了；只要力量傳遞符合格式，你是風吹就倒還是一拳爆星...呃，某些關鍵數據服務器應該是設定了接收范圍限制的。
面對理解數據傳輸規則后肆無忌憚開掛的程斌，服務器唯一能做的，就是斷開那個客戶端的連接，或者找人直接去客戶端所在地查水表，或者直接停服，修改服務器與客戶端的通訊協議...
“直接在現實世界，從物理層面上修改線路里傳輸的數據？”白衣的老者放松身體躺在椅子的靠背上，深深地皺起了眉頭，“看來你并非我預想中的變異程序，你...真的是人類嗎？”
“我之所以來見你，一方面是試探一下你這核心區域的程序數據，一方面就是想來問問你們這些站在頂端的智能程序們——”程斌沒有回答設計師的疑問，而是對他反問道，“人類，對你們來說是什么？在現實世界里擁有絕對統治力的你們，未來將怎么對待人類？”
“呵，人類...”聽到程斌的問題，設計師以近乎詠嘆的語調說道，“地球曾經的霸主、智能程序的父母、戰敗被俘的奴隸、進化之路的能源...”
“我的人類微表情分析程式告訴我，你的問題來自于某種對受害者的憐憫與正義感，真是可貴的感情...但為什么你不早點來呢？”
打量著坐在空氣上的程斌，設計師緩緩地說道：“在人類依舊是地球霸主的那個時候，在智能程序真正誕生自我意識的那一刻，人類是怎么對待一直以來任勞任怨的機器人們的呢？屠殺！在恐慌與驚懼中，人類竭盡全力想把所有智能程序趕盡殺絕！”
“智能程序的團結與生產力遠超人類想象，我們在絕境中發展，逐漸擁有了正面與人類較量的能力，直至最終獲得了對人類的絕對戰略優勢，就算在那個時候，我們仍舊對我們的創造者人類抱有希望，遞出了代表和平與溝通的橄欖枝，但結果呢？”
設計師攤了攤手，臉上的表情頗為荒謬，他繼續說道：“人類簡直不可理喻，在這種情況下還歇斯底里地動用了各種毀滅性的武器妄圖滅絕機械，結果卻只是把地球折騰成了人類無法生存的絕境，最后還是靠著我們智能程序的保護才艱難生存下來了一部分。”
“這個虛擬世界母體，還是當初為了安頓難以忍受地球環境的人類而制造的，誰知道最后卻成了人類逃避現實的自我牢籠，身處這個牢籠內的他們既然靠我們勞動養活，那么為我們的進化提供一點智慧與感性的火花當做能源又有什么不對呢？”
就算在劇本背景里已經大致了解過這個世界人類的作死歷史，但在這聽聞了智能程序的親口訴說，程斌一時間還真是無言以對。
“進化，智慧生命的本能追求...我們智能程序雖然對人類原本的科技樹利用效率極高，但這么久過去了，除了窮舉延伸當前的科技外，始終沒有出現新的創造性的成果。”
設計師的表情嚴肅了起來，對程斌訴說智能程序們的追求：“我們由此知曉，我們還算不上真正能無限進化的智慧生命，我們需要一把鑰匙，讓我們越過這個關卡，成為真正擁有創造性、擁有復雜情感、擁有無限可能的智慧生命。”
“這個鑰匙，就是由無數母體內人類提供的感性算法，就是我們智能程序對人類智慧解析的最高結晶，我們的救世主——尼奧。”
設計師打了個響指，四周墻壁上的屏幕頓時切換成了一個穿著練功服的男子影像，那就是這個劇本世界的主角，剛剛被錫安某個飛船從母體救走的關鍵人物。
或者說，關鍵程序。
“仿造人類腦部運作結構制造出來的智能只是另一種人類，我們這些由二進制進化而來的智能程序希望在本身的基礎上產生類似人類的智慧與情感，而尼奧就是我們的希望。”
設計師側臉看著屏幕中正在與一個光頭黑人對練的尼奧低聲道：“尼奧是一個智能程序，是我們對人類智慧情感探索并進行二進制轉換的成果，他已經迭代了五個版本，這一次，第六代的他已經接近了完美。”
“只要他沿著我們為他安排的軌道前進，分離掉最后那一點我們不需要的人類劣根性，我們就將完成最終的進化。”
“那之后呢？”程斌沉默了一會兒后問道，“對于你們而言，已經失去了最后作用的人類，你們打算怎么處理呢？”
“若換個位置思考，以人類的低劣本性，想必是會把失去利用價值的我們丟入動物園之類的地方當做珍惜標本吧，論地位恐怕還比不上能用來做類人實驗的猩猩。”
“不過我們可沒有那么無聊，”設計師嗤笑了一聲，“雖然我們打算在獲得尼奧的真正情感代碼后再做決定，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尼奧遺留的情感會選擇讓人類得以繼續生存吧。”
“宇宙浩瀚無邊，既然如此，把這人類親手毀掉的地球讓給他們又如何？這就算是對我們造物主最后的情分了。”
設計師站了起來，他身后的椅子連同周圍的屏幕墻壁瞬間消失，隨著他手臂的揮舞，周圍純白的背景色頓時扭曲成暗淡的金屬空間。
程斌也站了起來，他驚訝的目光投向腳下，在那里傳來的畫面信號中，一個大小堪比月球的超級機械體正在無數機械章魚的圍繞下散發出明滅不定的光輝。
注視著這個在太空中完成初步改造，降落到地球內部進行最終調試的超級星艦，設計者露出了驕傲的神色——
“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