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作者:弱水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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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對朱常安也生出了些興趣。
他給朱常安挑選的武師傅是宮里的正經教習,是個固執又正直的老家伙,不可能看走眼或被收買。
武師傅幾乎隔天就會入宮來稟四皇子的習武進程。
據稱,四皇子練劍短短幾日,足有一般人小半年的成果了……
那日散朝后,皇帝留下了朱常安,帶著幾個武將一起看他與武師傅對練了幾招。幾個武將同是嘖嘖稱奇,恭賀皇帝。
而皇帝也是雙目放光,贊不絕口,他第一次對這個兒子生出了些歡喜,一下便賞了幾件好東西下去……
皇帝的好感也為朱常安增加了一個籌碼。
一時間,原本不起眼的四皇子與五皇子成了勢頭最猛又并駕齊驅的兩匹黑馬。
而朱常安的突飛猛進很大程度是在對劍招的熟悉感上。
當然,他也很努力。
由于先前他已經答應了公主要禁欲,為順利拿下公主,他只能找各種理由避開與王玥的房事。
而他又想要套得王玥的財產,故而不能讓王玥感覺受了冷落。所以他索性便每日將大量的時間投入到了練劍上。為了增加出劍的力量,他更是每日天不亮便起床練氣跑步……
如此一來,每日既要忙于南巡事宜,又要抓緊時間強身練武,無暇分身的他自然在公主和王玥那里都有了交代。
而練得多,那武師傅便更感覺他每日都突飛猛進。加上,努力刻苦又上進的弟子誰不喜歡?武師傅對教習更認真,而在圣上和眾人面前對四皇子的夸贊也更賣力!
而朱常安要的便是這么一個口碑!難道他還真打算靠自己這三腳貓的武力去打天下不成?
他對打打殺殺沒興趣,他要的是謀天下!
這才是他愿意這么努力的原因。只要皇帝和朝臣高看他幾分,那就夠了!
而他要堅持的,也就是這么幾日。畢竟南巡這一來一往,怎么也要兩三個月。這段時間誰還會盯著他的劍術不成?
朱常安的算盤打得很響亮!
他的聲名幾乎已經挽回,而他的手下,前來投靠的幕僚也越來越多。由于多了吏部尚書的那層關系,他在六部也順利安插和暗捧起了倪老看好的幾個心腹……
南巡的大名單出了爐。
皇室宗親,部分官員,宮女內侍再加上隨行的御林軍,足足有兩千多人。
太后不樂意,她愿意普天同慶卻不愿勞民傷財。她怕怨聲載道,她怕折了福!于是名單被縮減,最后減無可減后,依舊是足有千余人。
為保安全,皇帝還責令李純暗中調了上千人負責暗處的防務,而白將軍則帶著一支御林軍負責從陸路保證各停靠點的安全……
九月中,浩浩蕩蕩皇家船隊終于開始了南巡。
而這段時日的程紫玉一直都在山上做陶。
她的幾份大禮都已完成。
程家因著程顥的離開而落下的爛攤子也都漸漸步入正軌。
而她的善舉被南來北往的客商所傳頌,很快便傳播了開來。這段時間下來,她的名聲除了“當今最出色的陶藝新秀”,還多了“當世大善人”這一名號。
程家用以行善的銀子都未經他人手,全都由紫翌軒負責落實下去,所以效果非常好,短時間內,整個江南已立起了十幾間善堂。
原本不少對她的善舉存有質疑之人當瞧見實打實,干凈整潔又開闊的善堂建起,每日派的不是陳米稀粥而是晶瑩的大米后,紛紛閉上了嘴。
見狀愿意添磚加瓦的富人也一下多了不少,一一解囊添一份力。
而程紫玉特意吩咐所有添了善款的家族或各人都可將名字和捐款數額均刻到善堂的外墻上,又暗中拿其中捐款額較大的幾家做了典范,進行了好一番推波助瀾的豎名和傳揚……
這么一來,不少人盯上了行善的好處。
想要打響善名的官員豪紳;被怕人戳脊梁骨的富戶財主;想要求一個好閨名的姑娘們紛紛打開了腰包……
一時間,整個江南地區的上中層階級一下流行起了行善之舉,大量的善款從四面八方匯總到了紫翌軒……
程紫玉此舉的確有推波助瀾,多多益善的目的。行善雖風光,卻也是個無底洞。善事總是做不完的,夏季的長江流域本就多澇,她接連撥出了幾筆錢款,難免有些吃力。
她倒是沒想到,善款越來越多,再不用她犯愁。
紫翌軒每日都要處理大量零碎的款項和賬目,即便程紫玉多請了五位賬房又撥出了多個下人專門負責善舉錢款,依舊有些心有余力不足。
這日,程家迎來了一位稀客。
江南首富萬家來人了。
萬家來的,還是他們的二公子萬銘揚。程紫玉聽到其名嚇了一跳,趕緊便起身去迎……
上輩子,和李純一樣,這個萬銘揚是程紫玉和朱常安努力了多年想要攀上的家伙。萬家從前朝起便是一等一的富戶。子孫爭氣,龐大的家業多年來一直穩定擴張,直到這個萬銘揚開始進入萬家掌舵層后……
萬家突然便呈現了爆發式的發展。萬銘揚精通好幾門番語,他的掙錢手段很簡單有效——通番!
這個年代,將大周境內的絲綢糧食茶葉通過海運送達番國,換取大量金銀寶石珍珠是最掙錢的買賣。而那些番人看不上的珠寶,在大周卻是上流階層趨之若鶩的存在。
甚至在某些島國,一斤茶葉可以換取一把珍珠。
于是走一趟番的利潤相比境內買賣,至少要多出幾十倍,乃至上百倍!然而這樣的暴利買賣要面對的風險也是巨大的!比如天災,比如**。
然而這個萬銘揚偏偏就有能力干這個行當。他年少成名,短短十多年,便將萬家財富積累到了一個難以計數的地位。
有傳言他在各番國都有地產,與各番國高層都有往來,甚至還與海盜有勾結……
萬銘揚身后富可敵國的產業自然是招人垂涎的!
可他每年都不吝交出數額龐大的稅收,又熱衷于在當地修橋鋪路,于是雖遭惦記,可指望他每年交金蛋的朝廷并不會去對他殺雞取卵,反而還給他的父兄封了兩個官銜……
這樣的人,自然是人人愿意結交的!若有他的支持,依靠源源不斷的資金供給,哪怕自建軍隊,也未必沒有打下天下的可能……
可這個萬銘揚和李純一樣,最聰明之處便是不愿站邊,他不愿參與任何政治斗爭,他結交的只是朝廷和皇帝,其他人一概不放在眼里。
上一世這么一個求而不見的大人物親自上了門,程紫玉自然有些惶恐。
程紫玉想象中的萬二爺應該是綾羅綢緞,金玉滿身,肚滿腸肥,可現實中的萬二卻是個膚色黝黑,身材修長,未加金銀堆砌的公子模樣,叫人一眼便生好感。
只不過他有一雙鷹眼,眸子似無底深潭,探不到底的同時還帶著神秘和凌厲,又叫人不敢輕視于他。
萬二并未多留,只在程府待了一盞茶的時間。他對程紫玉目露欣賞,原因不僅僅是程紫玉一口氣捧出的那幾萬兩銀子,更是程紫玉只用了個四兩撥千斤的小法子便令得那些往日里一毛不拔的富戶紛紛慷慨解囊……
萬二爺表示,他愿意出上一份力,添上一把柴。他帶來了兩萬兩銀票,捐出了三百擔米,五千匹布。他更是許下承諾,只要善堂在一日,這個數目的善款他每年都會有增無減地無條件捧出……
“這事你不適合攬在身上了,趕緊交出去!”萬銘揚臨走前特意囑咐了程紫玉。“你懂我意思嗎?”
程紫玉連連點頭。
她原本是行一己之力去行善,可此刻那些款項都往她手里飛,顯然就不合適了。她遭人嫉恨,惹人垂涎,被人潑污將是早晚。
“你去找兩江衙門!這么件好事,他們一定會接!全都交出去,不用怕被貪,哪怕被貪也比惹禍上身強!這事本就是行善積福,你做到你的本分就好!”
“我也是這么想的!多謝二爺指教!”
程紫玉深深福了一禮。
這位萬二爺的好意她深有所感。他們毫無交情,如此忠言逆耳之語,他能開口提點,確是難能可貴的!
“好姑娘!有舍必有得!是個做大事的!”萬銘揚打量著程紫玉,“在下來得唐突,本要帶點禮的!可姑娘不愛珠寶和金銀,我這么個只有阿堵物的,竟不知出手送什么了。”
他周身摸了摸,最后從扇墜上取下了一枚玉佩。
“我這人愛好結交知己。今日我見姑娘尚算投機,便送一枚玉佩做個信物,他日姑娘若需幫忙,便取了這玉佩到我萬家任意產業下吱一聲,只要是在下能力范圍內又不太過分的,在下定當相幫。”
萍水相逢得了這么個好處?
程紫玉下意識就要推辭。
可那萬二爺說完話頭也不回便離開了。
“傻姑娘,我家二爺給出的承諾,別人巴都巴不來的,還不快收下!”萬銘揚的丫頭握了握程紫玉的手臂,笑著勸了一聲……
程紫玉當日便親自帶著善款跑了一趟位于金陵的兩江衙門。
衙門上下看著她主動將好幾箱,既是銀票又是現銀的善款帶來,幾乎笑得花枝亂顫。
衙門當即便敲定要專門組織一個小部門用于這些善款的處置……他們也會和程小姐一樣,將所有的錢款去向透明化,每隔個十天便發布一次,絕對讓所有人的善心都落到實處……
衙門這幫人與魏知縣一樣,他們巴不得在很快將至的皇家面前積累功績。可以說程紫玉是來得剛剛好!而程紫玉也相信,為了這幫人的烏紗和前程,短時間這些善款絕對都會物盡其用……
衙門主管更是拍著胸脯應承下,這些日子程家和程四小姐的所為都將被一五一十報去朝廷,他們一定會為程小姐求取一個榮譽和嘉獎!
程紫玉的“識相”收獲了兩江衙門極大的滿意,被跳過的魏知縣對此雖頗有微詞,卻也只敢暗地里酸酸,真到了面上,依舊對程家點頭哈腰……
而在對荊溪藝人的扶持中,程紫玉的人還真就發現了不少礙于銀錢的束縛,而難以高飛發展的可造之材。
當得了程家的幫助后,他們紛紛感恩戴德,立下誓言,表示將來若有能力,一定唯程家馬首是瞻,投入到荊溪的壯大和善事的弘揚中……
荊溪陶業的商會也組織起來了。由幾大家族共同輪流做會長。一時間,整個荊溪市場規范了不少。市場井然有序,吸引來的自是更多的客商……
然而由于皇家漸漸南下,客商們想要進入荊溪也開始受到限制。這段時間開始,荊溪的客商明顯少了。
不過程紫玉收到了林夫人的書信,林夫人拿到了批文和皇家的邀請,將參與九月二十八日,位于金陵潘家的大壽之宴……
這天黃昏時分,程紫玉剛從窯上出來,正松著筋骨打算去吃點東西,便聞后院一陣喧嘩。
一大圈的下人正圍著后院老桂。
高高的樹冠上,有一個銀灰色的人影。
未見臉龐,只這么一眼,程紫玉便已認出了他。
除了他,還有誰?還有誰能讓她的下人們毫不顧忌,都不用請示她就開了院門的?
而程紫玉真正訝異的,是她心頭的第一反應竟是……驚喜?沒有一點排斥和不喜,她竟是歡迎他這么不請自來的?
嗯,一定是因為欠了他好幾個人情的緣故!是她下意識就想還人情的緣故!
為自己找好借口后,程紫玉便朝那樹上之人細細瞧去。
這會兒的李純正在摘取樹頂端的桂花。他熟練將一串串細碎的桂花從枝梗上捋進打開的衣襟里……
程紫玉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便抱胸斜斜倚在廊柱上瞧著……
重生一次后,這位大將軍如同換了個人一般,常常令她匪夷所思。
先前他茉莉也采了,亭子也修了,這會兒連桂花都摘了,那么下次,他是不是該掄起鋤頭下地了?
哦,不對,上次他挖筍……可不是已經掄起過鋤頭了?
程紫玉如何不知他心意?上次已與他明說了,可他卻似乎毫不所動……她忍不住一嘆。
這個時節,正是桂花開得最熱鬧的時候。
斜斜的夕陽打在他身上,將一身銀灰的他渡上了一層金紅色的光,即便男子如此專注干活,卻依舊帶著逼人的光華。
許是感覺到了她的視線,李純回眸看了來,隨后又沖她歡快笑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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