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自認還是了解顧君瑋這個男人的,他雖然一向便沉穩過人,但面對這種迫在眉睫的事情,他還能沒有絲毫變色,定是沒那么簡單。
心思一動,蘇云不可思議地看著顧君瑋,“莫非,你已經有了偵破這個案子的思路?”
他定是早便知道了五日期限的事情,而她對那三個嫌犯的推論,卻是剛剛才說出來的,證明他早在聽到她的推論前,便想到了破案的線索。
顧君瑋不置可否地笑笑。
蘇云忍不住有點感慨,剛剛才在想這男人的學習能力強,沒想到一眨眼,他卻是成長得她都有點跟不上了。
忍不住好奇地問:“你想從哪里著手調查這個案子?”
難不成和她想到一塊去了,都想從兇手追尋的那個影子入手?
顧君瑋看著她,微微笑彎了眼眸,他的眼睛本便是眼角微微上翹、內眼角朝下的丹鳳眼,此時一笑,眼角的弧度更是往上了些許,眸子流光溢彩,竟顯出了幾許狡猾惑人的氣質來。
蘇云有點愣然地眨眨眼睛,一如既往地,看不透這男人的想法。
同時也是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這樣一雙眼睛長在一個男人身上,簡直犯規。
“云兒,”顧君瑋握著蘇云的手,俯身湊近她,微微一笑道:“我說過,查案,并非我的強項,我自然也不會如你一般,如此彎彎繞繞地想問題。你可知道,打仗最重要的一點,是什么?”
蘇云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顏,有點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道:“用兵之法?”
顧君瑋低低地笑了,“那不過是手段,打仗最重要的,自然是結果。”
兵者,國之大事。
不管用多少計謀,做出什么行動,都不過是為了達到最后的目的罷了。
是保住一個軍事要地?掩護后方隊伍撤退?抵御敵人入侵?
亦或是,為了更大的勝利,完美地打出一場敗仗?
而他們如今的目的,不過是抓到犯人罷了。
蘇云微微恍然,看著顧君瑋比以往更亮上幾分的眼眸,問:“那你想如何抓捕犯人?”
這一回,顧君瑋卻是微微揚眉,道:“云兒,對于一場即將開始的戰爭來說,這算是軍事機密,說出去,是要堵上一個將軍的性命的。”
頓了頓,嘴角微翹,道:“你打算,拿什么來換?”
你打算,拿什么來換我的命?
蘇云自是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看著他暗含深意的漆黑眼眸,又想起方才,自己快要窒息的一幕,深深地憂郁了。
這種事吧,沒經驗,還真急不來……
雖然對于男人來說,征服欲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天性,大抵是接受不了她如此溫吞的……
蘇云嘗試著以兩性心理學的角度,去解釋現下她和顧君瑋之間產生的微妙矛盾。
顧君瑋鳳眸微閃,握了握她的手,啞聲道:“若不然,我們打個賭,我們各自用自己的方式抓捕犯人,若是你勝了,我自此,不會再對你有任何隱瞞。”
蘇云斜乜了他一眼,道:“若是你先抓到犯人呢?”
她可從來不敢小看這個男人。
顧君瑋微微一笑,慢慢道:“我所求不多,到那時,便讓我搬去與你和銘兒同住罷。”
蘇云第二天,總是有些心神不寧。
顧君瑋昨日那句“不會再對你有任何隱瞞”,卻是頗有深意。
有些事情,其實即便他不說,她也能猜到些許,且早在她答應留在他身邊時,便已決定與他共同面對。
例如為什么在如今三國之勢鼎立,天下還遠遠沒到安定之時,他一個戰功赫赫的戰神,卻被削去軍權召回上京。
為什么他的父親,如今的顧國公,似乎只是空擔了一個國公爵位,身上沒有任何職務,每日似乎只是閑散度日。
更別提李顯身為一個皇子,且是一個各方面都十分優秀出眾的皇子,要說他不會被卷入朝廷皇位之爭的旋渦中,蘇云都不信。
匹夫無罪,懷璧有罪。
便是他本沒有那個爭奪的心,他的存在便是有罪的。
何況種種跡象表明,這場戰爭也許早已打響,王家與他們之間的暗中較勁,顧君瑋在西北邊塞布下的局,青萊在江湖中蟄伏的任務,以及李顯提起他母妃時,那陡然沉靜下來的臉色……
只不知道,顧君瑋在這一場權力之爭中,扮演的是一個什么角色罷了。
何況,這種三國鼎立的局勢,縱然在短期內能起到微妙的相互制衡作用,然傾覆也是分分鐘的事情,只不知道,讓這種局勢傾覆的契機是什么,會于什么時候出現。
蘇云忍不住輕嘆一口氣,她早便知道,選擇了與顧君瑋在一起,便是選擇了與無窮無盡的麻煩在一起,鄭云歌先前的黑歷史與這些天下大事一比,簡直不值一提。
當初她對于這段感情那么猶豫,何嘗不是有這方面的顧慮。
她自認沒有那等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能力,初初來到這個世界時,她唯一想做的不過是為自己找到一個安身立命之處。
只是如今,既然已經做了選擇,便要做好相應的心理準備,她也不忍顧君瑋因顧慮她的感受為難。
若當真要與這個男人在一起,她希望自己不是那個被他憐惜呵護的人,兩性關系中,若雙方強弱對比過于懸殊,這段感情也很難健康發展下去。
便在這時,外頭傳來蘇娘帶著濃濃笑意的聲音,“小郎君,你回來了。”
想是家銘晨訓完回來了。
蘇云頓時勾起一個淡淡的笑,站起來慢慢走了出去。
不管是為了顧君瑋,還是家銘,她都要好好地為未來的生活籌謀。
現在身上自是不會如剛來這里時那般輕松自由了,然而這些牽絆,卻也讓她的心不再如無依的浮萍,沉沉浮浮找不到方向。
蘇云走到院子里,便見到家銘穿著一身豆綠色短襦袍服,見到她,立刻揚起小臉蛋,很是乖巧地喚了聲,“母親。”
蘇云稍稍一愣,眉頭卻是悄然皺了起來。
平日里家銘都會像只調皮的小猴直往她身上撲,今天卻是無端的沉靜乖巧。
仿佛一種直覺,蘇云心里泛起了淡淡的不安,不由得看向了一旁的青萊。
從昨日起,便是青萊帶著家銘去晨練了,因為顧君瑋開始要每日天沒亮起來趕早朝。
本來上京五品官以上的官員,都是要每日朝參的,圣上先前是體貼顧君瑋剛從邊塞回來,又接手了一個于他來說完全陌生的職位,才特批他前一個半月不用上早朝,先熟悉熟悉事務。
卻見青萊也是一臉憂心忡忡的表情,走到她身旁低聲道:“少夫人,小郎君今日的精神頭好像沒有往日的好,然小郎君似是不愿意告訴屬下發生了什么事。”
蘇云的心微微提了起來,這還是一個沒滿五歲的孩子啊,怎么竟已學會隱瞞事情!不由得走到孩子面前,蹲下與他平視,細細琢磨了他一番,見他小臉兒似乎比往日白上不少,眉眼間帶著疲倦,心里一抽,下意識便伸手去探他額頭。
家銘卻猛地退后了一步,擰著小眉頭,臉上透著一絲倔強,嘿嘿一笑,用力地搖了搖頭道:“母親,銘兒沒事。”
蘇云要被他氣笑了,她還沒問什么呢,這小家伙倒先對號入座了。
當下放松神情,想著要如何把他的心里話哄出來,畫屏卻突然走了進來,道:“少夫人,陸少卿來了,在外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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