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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恐怖推理
是利夫加德!
方鸻沒想到依督斯一別之后,這黑暗龍王會出現在這里。
眾龍之主,罪王之王。有關于利夫加德傳說數不勝數,但人們最熟悉的那一個是在某個久遠的時代之中,一眾巨龍背叛了巴哈姆特,令龍神與眾神一樣殞落于王座傾覆的戰爭之中。
那場戰爭其實發生在辛薩斯時代的末尾。
白金龍王隕亡之刻,降下詛咒,令所有背叛者褪去華麗的鱗片,失去龍族引以為傲的龍語魔法的力量。
從此之后它們只能形如行走于獄火與濃煙之中的骷髏,形銷骨立,只懂得利用蠻力與火焰,只受人恐懼,而不再受人尊崇。
他抬起頭,看到那滾燙的金瞳似要將他吞沒,漫天的火海席卷而來,將他拖入那無邊無際的幻境之中。
黑暗龍王的冷笑就像是一柄刀子,在他腦海之中翻騰,力量之間的巨大的差距令他一剎那之間如墜深淵。
他老師安洛瑟說過,他尤其不太擅長應對精神層面的攻擊,平日里塔塔小姐在還好,但面對利夫加德這個等級的敵人,就算是妖精小姐在也沒什么意義。
只是沒想到利夫加德也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弱點,一上來就將他拉入幻境之中。
但就在方鸻幾乎要徹底墜入那片深淵之中時,旁有人忽然拉了他一把,接著一個充滿了怒氣的聲音猶如從水面上傳來:
“你又在發什么呆,煉金術士先生?”
那個甕聲甕氣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清晰,方鸻幾乎是從夢境之中驚醒過來,額頭上已經一片濡濕,面色蒼白。
他抬頭看去,洛倫一對閃閃發光的眼睛在面罩的縫隙之下看起來有些怒火熾烈:
“這是在戰場上,煉金術士先生。”
“謝了。”
方鸻有些虛弱地說道。
“什么?”
少年一愣的當口,遠處一道黑影飛來。
但他好像背后長眼睛一樣,回身一劍將那黑影擋開,那東西發出當一聲巨響飛出去插在墻上,竟是一支燃火的長矛。
它逐漸在陽光之下冰雪消融,最后化為一片虛影。
方鸻看這支長矛有些眼熟,這才發現騎士們已經分散進入了城內,前方的敵人是從四面八方涌出的身覆甲胄的亡靈。
陰影與紫火驅馭著這些空蕩蕩的盔甲,它身形靈活,仿佛殺之不盡。
方鸻認出這些東西與影人有關,但利夫加德的力量與影之人同源,流浪者阿爾特就曾經展現過類似的力量。
騎士們正有些左支右拙,此刻不得不退入了一條小巷之內。而那些冒著紫火的‘亡靈’正從四周的屋頂上層層迭迭的涌現,并向這個方向投下一輪投矛之雨。
騎士們架起大盾,燃燒著紫火的短矛砰砰乓乓撞擊在塔盾上,偶有漏網之魚飛入盾與盾之間的縫隙,有人負傷,發出低沉的悶哼。
方鸻有些虛弱地開口問道:“這是什么地方,那頭惡龍呢?”
“什么惡龍?”
方鸻微微一怔,不由抬起頭去。
但沃—薩拉斯提爾之巔哪有什么巨大的龍尸,那里只有一座矗立在久遠時光之中的破敗圣殿,圣殿一側的拱頂上開了一個大洞,像是什么東西曾經撞擊過那里。
方才他所見的利夫加德的尸首就匍伏在那洞口之上,緊閉著眼瞼,破破爛爛的龍翼從圣堂之上垂下來,而此刻先前一切猶如幻覺。
是幻覺么?
一個古怪的念頭在他腦海中翻騰——不,絕不是;
利夫加德認出了他,而兩人相見距離這個時代至少還有三百年,利夫加德的靈魂脫困他曾親眼所見,它一定是回到了這里。
這里,就是利夫加德的殞落地。
方鸻眼中閃過一道沉沉的光。
他已經明白了前因后果——
黑暗巨龍來自于艾塔黎亞水中的倒影——那個淪亡的世界,它們是巨龍的宿敵。
這些惡龍在第一個時代的末期淪為眾圣的爪牙,并隨著第二個時代的災禍卷土重來。
其后精靈焚毀雙圣樹,凡人也在四葉草平原上徹底擊敗了黑暗巨龍與巨人的聯軍。
往后四百年中,凡人利用圣劍與這些黑暗中的爪牙為敵,進入了漫長的黑暗時代,直至曙光破曉,惡龍盡歿,直至今日。
而蒼翠的戰爭至今,這些惡龍之中有一頭最為強大,最為狡猾,最為邪惡。
那就是龍王利夫加德。
它不如獄舌暴烈,也遠不如他的女兒瑪格麗特詭計多端,但它一直是惡龍之中最難對付的那一頭。
直至它死在摩亞劍下之后,黑暗巨龍才分崩離析。
歷史上對于這頭黑暗龍王的死記錄語焉不詳,甚至連摩亞圣劍的去向在那之后也下落不明。
七海旅團的眾人,也是在艾矛堡的地下才第一次得知,原來圣劍早已與黑暗龍王同歸于盡。
它就身殞于此處。
在雙圣樹時代的末尾,精靈設伏將它困死于此,其后守誓人一族中的英雄手持圣劍將它斬殺于此。
圣劍碎作千片。
腥臭的惡龍之血漫流,龍血的詛咒也隨之縈繞英雄的后人千年。
這里悲劇的故事與伊斯塔尼亞沙海之中如出一轍,海灣之中流傳千年的詛咒并非是什么勒伯斯的惡咒。
而是持劍之人痛飲龍血,而血脈之中恨意徘徊不絕。
這就是守誓人的宿命。
海灣之子是古老的守誓人的后代,而金焰平原之上樞焰誓庭同樣由古老的守誓人所建立,所以他們才共同來到這個地方。
但既然如此——
這片時空的幻境,就大有來歷了。
方鸻回過頭去,“洛倫,去通知一下其他人,我們必須換一個目的地。”
精神攻擊的后遺癥還沒過去,他的聲音顯得有些虛弱。
“你究竟在說些什么,煉金術士先生?”洛倫有些怒火沖天地回過頭來,他上下打量了方鸻一番,像是在考慮要不要一拳砸在對方臉上。
好讓這家伙清醒一些。
要不是看在這家伙是他們護送的目標,連貝蕾爾女士都對他尊敬有加,他早這么干了。
“你該不會是打退堂鼓了吧?”他收劍回鞘,有些輕蔑地看了方鸻一眼。
那些在人前大義凜然,實際上只有花架子的虛偽人物,他在羅塔奧見得多了,其他地方顯然也不少。
方鸻虛弱地搖了搖頭,并不打算和對方廢話——他看向前方某處那些冒著紫火的怪物涌來的方向,抬起手:
在少年驚訝——不如說是震驚的目光之中,空氣中出現了兩個彼此交迭的巨大的法陣。
在法陣的中央,一只白金色的手甲從中涌現,它從墻壁的一面出現,轟然擊中另一面。
在煙塵彌漫當中,徹底封死了小巷的入口,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所有的騎士,他們不由回過頭來。
方鸻斷開與永恒徽記的聯系,看向一眾騎士,白騎士的力量隨之化作巖石,“長話短說。”
他開口道,“計劃有變,各位,我們得換一個目的地。”
騎士們有些面面相覷,一時甚至分不清方鸻是敵是友。但是洛倫反應了過來,有些難以置信地開口道:
“……我們……我們做不了這個決定,艾德先生。”
“我們和隊長走散了,剩下的人無人有權更改貝蕾爾女士原定的計劃。”
“剩下的誰是指揮官?”
“我是。”
一個稍顯年輕的騎士站了出來。他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么,但那些亡靈此刻被擋在了小巷另一邊,看起來對方是友非敵。
可他們這些人也只是自由騎士,說白了是隨古訓騎士團行動的扈從軍,他們只是聽命行事,可無權自行決定。
尤其是貝蕾爾女士事先說過,他們這一行的任務尤為重要。
“重要的是我,”方鸻開口道,“這個計劃的核心是封印那惡龍,你們應該聽從我的判斷。”
騎士們互相看了看,他們不懂什么封印,但懂命令,但命令和目標人物的意志起沖突了呢?
古訓騎士們可沒告訴過他們應該怎么辦。
煙塵之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那些冒著紫火的亡靈顯然已經找到了辦法如何繞開那道封鎖。
“快些決定,”方鸻皺了皺眉頭,白騎士的力量實際來自于永恒徽記,但奎文拉爾給他的永恒徽記并不是完整的。
那畢竟是龍騎士級別的力量,他使用起來的負擔也很大。
尤其是他現在精神狀況并不穩定。
他看向一旁的洛倫,“洛倫,你去指揮他們。”
“我?”少年還沒從方才的震撼中回過神來,上面的人告訴過他任務是護送一位來自于考林—伊休里安的天才煉金術士。
可沒人告訴過他,是這么個天才法。
這世界上有那樣的煉金術么?
但正在他發呆的當口,一個有些爽朗的聲音從小巷另一邊傳來:“你們應該聽他的。”
方鸻聽到那個聲音,不由露出驚喜的目光來,猛然回過頭去,果然看到一尊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彌漫的煙塵之中。
對方肩扛著那把閃爍著明光的大劍——據說是殲敵者,只是沉睡在某個古老的封印之中——一頭威風凜凜如火般的鬃毛,與剩下的一只翡翠色的眼睛,臉上代表著疆場資歷的疤痕,從另一只眼睛一直延伸至臉頰處。
那不是大貓人是誰。
不過瑞德換上了一身有些古怪的鎧甲,巨大的圣白的護甲上雕刻著群星的圖案,邊緣鑲嵌著玫瑰花瓣與祖母綠寶石。
長長的經卷壓在肩甲上的劍下,羊皮紙經文順著胸甲兩側垂下來,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禱文。
“瑞德先生!”
“秘羅圣衛?”
洛倫與眾騎士驚呼一聲,甚至蓋過了方鸻的聲音,瑞德大踏步走了過來,身后跟著羅昊與女仆小姐。
最后是款款而至的精靈小姐。
艾緹拉也穿著盛裝,一件方鸻罕見的圣樹長袍——他只在白樹林中見過精靈小姐穿過一次,那一次是在主持圣女的傳承儀式。
艾緹拉此刻手持古老的橡樹法杖,神情肅穆,身上圣潔的氣息令人幾乎無法逼視。
她經行過的地方,荊棘與鮮花自然蔓延。
“獨角獸圣女!”
眾星之柱的圣衛與獨角獸少女的組合令一眾騎士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自然圣殿有派人來么?
而瑞德肩扛圣劍來到他們面前,向一眾騎士開口道:“你們應該聽他的,因為他是你們的圣子。”
“什么?”
沒人會質疑一位秘羅圣衛的話,洛倫反應很快,從領口下扯出瑪爾蘭的圣徽向方鸻一照。
但有人比他反應更快,手中的圣徽上已經亮起光彩,“火焰圣紋,他真是圣子!”
“還有這樣的驗證方式?”方鸻目瞪口呆。
他看向一旁的大貓人,“可貝蕾爾女士。”
“別聽那女人說,”大貓人一副認識對方的口氣,“何況這不過是一個片段,你擔心什么。”
方鸻搖了搖頭,他倒不是擔心這個,只是沒想到還有這么簡單的方法。
艾緹拉來到他身邊,用溫柔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輕聲問道:“沒受傷吧?”
方鸻搖搖頭,“七海旅人號……”“七海旅人號停在外面,由帕克和姬塔照看著,我們聽到你和樞焰誓庭對上之后,就立刻趕了過來。”
瑞德開口答道。
“瑞德先生,你這身護甲是?”
“哼,”大貓人從鼻子里冷哼出一聲,“要和樞焰誓庭那些瘋子打交道,還是這身皮好使一些。”
“我把它們從箱子底下翻出來,可廢了不少功夫,”獅人看向一旁的艾緹拉,“畢竟要和這些人打交道,這層身份要好使得多。”
方鸻聽他說得輕松,但心下卻有些不是滋味。
他知道大貓人先生是與羅塔奧有舊的,甚至有些仇怨,艾緹拉小姐和他提過一兩次,與他妹妹有關。
別看大貓人平日里很健談,但卻從來不談起與自己秘羅圣衛有關的過去,他對那些避諱莫深,那過往顯然不一般。
如果不是為了自己,對方絕不會重新拾起這些東西,他和艾緹拉小姐對于七海旅團眾人的愛,向來無私。
他心下感動,但大貓人卻看出他在想些什么,搖了搖頭,“你別想太多了,小不點。我和他們是有些過往,但仗也到了該算的時候了,你成了騎士團的圣子,我們就逃不過這一遭。”
他嘆了口氣。“不過里面這些人,至少要比外面那些瘋子好打交道得多。”
“至少,他們還沒經歷那場劇變——””
一眾騎士聽得云里霧里,不過瑞德也沒打算與他們解釋。
煙塵之中窸窸窣窣的聲音正越來越響,一件殘破的盔甲正從瓦礫之下探出手臂,從中冒出一簇紫火。
而大貓人從身后取下一支短矛,向那個方向投擲過去,一聲巨響之后,一切又重歸寂靜。
他這才看向其他人,打斷他們,“好了,別廢話了,各位,”又看向方鸻,“艾德,接下來去什么地方?”
“去那上面。”
方鸻抬起頭,看向港口之巔那座圣樹圣殿,在過去的時代,它曾經供奉著精靈之神翠瑞爾。
但翠瑞爾早已消亡,她的神職也為艾梅雅取代,而今只剩下這座緬懷于過去時代之中的建筑,隨雙圣樹的時代一同塵封于歷史之中。
“那是……翠瑞爾的圣殿?”大貓人顯然也認出了這上個時代的產物,“我們去哪里干什么?”
“利夫加德的靈魂,就封印在那個地方。”
“利夫加德?”
方鸻這才向大貓人、羅昊、艾緹拉與女仆小姐說起這一路以來的經歷。
他們曾經在依督斯與流浪者阿爾特交手,并在最后釋放了黑暗龍王利夫加德的靈魂。
但利夫加德真正的身殞之處顯然并非在依督斯,它被封印在那個地方只是因為阿爾特將它帶到了那里。
前因后果其實已經明晰——
沃——薩拉斯提爾就是這頭黑暗龍王的殞落之處,但這座精靈要塞被封印在多個重迭的時空之中。
它的失控幻象會以三十年為周期固定出現在海灣地區,銀鏈海與寶杖海岸之外。
而這就是一切的源頭。
流浪者阿爾特在這里第一次見到了利夫加德的靈魂,并將它帶出了沃—薩拉斯提爾,帶往了寶杖海岸。
但出于對于力量的覬覦,那個羅格斯爾家族的年輕人野心一發不可收拾,他不但利用了艾林格蘭家族,也利用了依督斯總督加西亞。
他將利夫加德的靈魂,通過金焰之環封印在少女伊芙的體內,而這也就是后來龍魔女悲劇的由來。
后來他們經由圣劍嘉拉佩亞的經歷,一路逆著龍魔女士事件的足跡南下,最終在依督斯徹底擊敗了流浪者阿爾特。
但也導致了龍王利夫加德靈魂的脫困。
而脫困之后的利夫加德,第一時間自然是找回自己的軀殼,回到這個千年之前自己的殞落之地。
它本就來自于此。
沃—薩拉斯提爾——
方鸻也沒想到,自己無意當中答應凱瑟琳的一次冒險,竟然會中這么一份‘大獎’。
但既然賽爾·吉奧斯與整個海灣地區的詛咒,都是來自于守誓人一族飲下的龍血之中。
那么封印或是斬殺利夫加德本就無濟于事。
他這才徹底明白,為什么鹽骨之子與樞焰誓庭的這場計劃會徹底失敗——因為力量與詛咒系出同源。
飲下龍血,殺死巨龍,成為惡龍,就像是一個無解的宿命輪回,無論凡人如何掙扎。
都不可能掙脫這道枷鎖。
賽爾·吉奧斯——那位大探險家,作為守誓人一族的后裔,他不可能會不明白這一點。
那么他在這重重的時光之中輪回,他的那個所謂的計劃,究竟是為了什么?
僅僅是解除詛咒么?
方鸻在心中嗤之以鼻。
賽爾·吉奧斯自然不會是利夫加德本人,在依督斯時,他身上的一部分力量來自于這頭黑暗龍王。
因此利夫加德一出現,他自然就會有察覺,就如同方才一樣。
但方鸻知道,除了利夫加德之外,至少還有兩個人覬覦著這份力量。
除了自依督斯之后不知所蹤的流浪者阿爾特之外,還有那頭利夫加德的狂熱死忠與擁躉——綠龍托拉戈托斯。
自芬里斯劇變之后,芬里斯人的艦隊一直在尋找這頭巨龍的蹤跡,但一直一無所獲。
雖然有人聲稱這頭綠龍最終的結局是伏誅于依督斯,但最后證明那不過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謊言。
而今劇變已過去了三年,但卻從未有人目擊過這頭綠龍的下落,但如果它是藏身于這片幻境之中呢?
什么星軌儀,什么從夢境之中醒來。
方鸻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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