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群山遮了夕陽,天色暗了下來,只是銀裝素裹的大山依舊清亮,一片林海雪原,滿目風光。
晚飯做好了,一個白蘿卜鯽魚火鍋,一碗清炒菠菜,一碗爆蔥臘肉,都是冬天山里人餐桌上的絕配。
江小白敲了敲右廂房的門,喊兩位客人吃飯。
胖子和林樂出門的時候臉色都有些異常的紅潤,還帶著細汗,似乎剛做了什么劇烈的運動。
桌上,火鍋的水汽裊裊而起,打在頭上的白熾燈上,讓空間充滿了一種迷霧感,在這清冷的雪夜里,渲染出一種獨特的暖色。
飯桌上,胖子臉上紅光滿面,像醉了酒似得。
“嗯,這野鯽魚好鮮。”
“這臘肉有嚼勁,好吃。”
胖子笑臉嘻嘻地吃吃喝喝,說起來話來完全自來熟,很隨便,也不管江小白答不答話,仿佛自己是這間的主人。
“老鄉,你這手藝可以啊,都趕得上大廚了,是不是,小樂。”
胖子嘖嘖一句,十分愜意,說到后面語氣一低,胖臉轉向坐在坐在他側邊的林樂,小眼睛里帶著一絲浪蕩的笑意。
很邪惡的那種!
“老鄉的手藝是真不錯。”
燈光映著火鍋的水汽,打在林樂這個女人臉上,有種醉人的紅暈,她身子輕微扭了一下,小心瞪了胖子一眼,隨后嬌笑一聲。
“老鄉,你這么年輕,怎么不去大城市里打拼,呆在這偏遠小山村里,沒錢怎么討媳婦。我看你人不錯,要不,我給你介紹介紹門路,別的不說,討媳婦是沒問題的,說不定還能討個城里的漂亮姑娘。”
王大治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雖是笑臉,但語氣卻透著一種高人一等的傲氣與輕浮。
胖子王大治家里有些錢,有些勢,算半個公子爺,但他為人聰明,里里外外都吃的開,是個八面玲瓏的場面人。
但說場面話,是在地位相差不大的情況下來說的。也許是剛辦了事,心情愉悅,那種高人一等的情緒慢慢放開。
說簡單點,對一個偏遠山村的山里人,他在心理上是覺得高人一等的,雖是笑臉嘻嘻的客氣話,卻感覺得到那種細微的差距。
而且,江小白給人的感覺,怎么說呢,太和氣了,和氣的讓人覺得他好欺負。
王大治就是這么覺得的!
胖子有些輕佻地說完這句話,眼睛笑瞇瞇地看著江小白。
這小老鄉應該會興奮地感謝他,要他幫忙吧,畢竟有去大城市的機會對窮僻的山里人來說應該是個不小的誘惑!
不過他想象中的場景沒出現,江小白抬起一本正經吃飯的頭,沒答他的話,反是對著坐在另一邊的小丫頭說道:“小鹿,吃飽了沒有?”
小丫頭小雞琢米般點了點頭,之前吃了巧克力,她的小肚子本就是飽的。要不是迫于哥哥的威信,她就不吃飯了。
“那就看電視去吧!”
江小白替小丫頭摘掉臉頰上粘的一顆飯,笑了笑。
“帥氣哥哥,漂亮姐姐小鹿吃完了,你們慢吃。”
小丫頭挺乖巧,下了凳子后還不忘招呼一聲。
只是此時餐桌上的氣氛已經變得微妙了起來,胖子王大治笑臉有些垮了,撐不起來。
這時,江小白轉頭目光對視二人,微揚的劍眉稍稍挑了挑,輕聲道:
“食色性也,食字當頭,兩位還是好生吃飯吧,別讓小孩子看輕了。”
說完,就埋頭如老學究般繼續吃飯。
空氣一下子凝固,林樂這女人的臉突然一片潮紅,趕緊扒開了王大治一直放在桌下作弄的那只手。
胖子笑臉徹底垮了下來,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也不說話了。
就在飯桌氣氛無比尷尬的時候,突然外面院子里傳來一陣急促凌亂的腳步聲。
“江小哥。”
“江小哥。”
堂屋門被人推開,頓時卷進來一陣風雪,七八個人一下子闖進了屋子。
胖子和林樂被突如其來的陣仗嚇了一跳。
“什么事?”
倒是江小白不急不緩地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來人。
“江小哥,有一個城里孩子在外面玩雪時,突然昏倒不醒,呼吸都弱了,看起來不得了。”
一個三十多歲的村里漢子給江小白說明情況。
“陳老呢?”
江小白挑了挑眉,陳老是村里的老醫生,起初是赤腳醫生,后來在外面學了西醫,回村里開了個診所。
“我看了,看不出什么病因,這城里孩子現在很危險。”這時,門外,又來了幾個人,兩個村民扶著一個古稀老人,跟著還有一對城里夫妻,那男人手里抱著一個裹在被窩里的孩子。
說話的是那位精神矍鑠的古稀老人,也是村里的老村醫,姓陳。
陳老快腳走到江小白近前,背微佝僂著,竟做了個雙手揖禮,“小先生,一條人命,還請勞煩了。”
一個古稀老人竟對一個孫子輩的年輕人如此客氣。
村里人見怪不怪,倒是讓旁邊的胖子和林樂大吃一驚。
那位抱著孩子的城里夫妻,見到村民口中或許有辦法救他孩子一命的人竟是個這么年輕的青年,心里本生驚疑,但見年邁的老村醫對年輕人如此客氣,加上現在情況危急也顧不上了。
“醫生,求求你救救我兒子!”
從桃花里離開只有翡翠河一條水路,急救根本趕不及,夫妻二人心急如焚,淚眼婆娑。
“把孩子先放床上。”
江小白領著進了自己房間,入眼,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之外,墻邊還擺著一排兩米高的黃漆木柜子,當中有許多小抽屜。
那對城里夫妻將昏迷的孩子放在床上,然后急巴巴地看著江小白。
江小白坐在床沿,拿起那小孩的左手,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搭在男孩的手腕上。
幾個呼吸后,他放下男孩的手,翻了翻對方的眼皮,然后對著似乎對此事已經習以為常,渾然不管眾人正看動畫片的江小鹿喊了聲。
“小鹿,把我的針拿過來。”
“哦。”
小丫頭往后堂跑了。
“小先生,查到病因了沒?”陳老低聲詢問,語氣帶著莫名的恭敬。
江小白掃了掃眼巴巴的眾人,淡淡道:“寒氣入體引發的突發性心梗。”
“啊?”那對城里夫妻驚呼一聲,然后便哭哭啼啼的說了一通“救救孩子”的話。
不一會,小丫頭拿著一個封蓋的竹筒過來了。
竹筒半尺長,打開,一股濃重的酒精味,里面有大小、長短、粗細不同的幾十根銀針。
江小白依次在男孩胸口、肚臍、人中幾處地方下了針,隨后從那排黃木柜子其中一個抽屜拿出幾顆毛球的棉絮體,打火點燃,這些棉絮體冒出細細的青煙,隨后被固定在那些銀針上。
來來回回不到數分鐘,下針完成。
“你們守著,我還得收拾碗筷。”
江小白對城里夫妻二人說道,然后在對方焦慮又狐疑的目光中出了房間。
就是這么云淡風輕!
在一旁一眨不眨看熱鬧的胖子和林樂才覺得這小老鄉似乎有種“世外高人”的逼格,聽了對方這句話瞬間也傻眼了。
“mmp,我現在咋覺得這小老鄉的脾氣真讓人cao蛋,還有,我特么還沒吃完呢。”胖子王大治見江小白真去收拾碗筷去了,小眼睛直翻,內心忍不住狂吐槽。
大概過了一刻鐘,在凝重的等待過后,床上的小男孩突然咳嗽了兩聲,呼出幾口白氣,隨后慢悠悠地醒轉了過來。
“媽媽。”小男孩五六歲,醒了就叫媽媽,只是嘴唇發白有些虛弱。
“兒子,你終于醒了,你可嚇死媽媽了。”
夫妻見狀喜極而泣。
小男孩醒了,事情解決,村民們也跟著高興。
村醫老陳笑呵呵地嘴中直念叨:“我就知道小先生有法子。”
興奮的像個老小孩似的。
而小孩醒來后,江小白也搞完家伙事回了屋,在那對城里夫妻千恩萬謝的話語中幫小孩取了針。
事后,他拿出一張方形黃紙,從黃木柜子的抽屜中抽抽拿拿,抓出十幾味中藥,折疊成包,遞給那對夫妻。
“這是暖心湯藥材,小火慢燉兩個小時,給你家孩子喝,祛除他體內殘余的寒氣。”
“謝謝神醫,謝謝,真的感謝!”
“小神醫,我錢包里只有這么多錢了,別嫌少您收著。”
帶著眼鏡的丈夫從錢包里掏出幾十張大紅鈔,感激地要塞給江小白。
江小白擋了擋手,從其中抽出兩張。
“這是我該得的,多的不收。”
“應該的應該的,您救了我孩子的命,給幾萬都應該。”
“回去吧,天色晚了,下雪山路不好走。”
江小白輕笑了笑,轉身又拿著一件物什出了房。
“這….”小男孩的父親一陣欲言又止,不過馬上被陳老打斷。
“走吧,小先生就是這樣,寧靜淡然慣了,就算給再多的錢他也不會要。”
說著,陳老渾濁的眼睛露出一抹不可察覺的崇敬之色,笑著搖了搖頭,就領著這對城里夫妻和村里人走了。
“看來這小先生是個世外之人吶,佩服!”那孩子父親臨門前,看著江小白拿著抹布擦桌子的背影,由衷感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