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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繚繚啃了兩顆栗子,又看了看天色。
下晌了,也不知道徐夫人這會兒會不會在房里,她便就把翠翹喊進來:“去御膳房里包幾樣點心送去給徐夫人。
“如果她在,就說我有些針線上的事跟她請教,回頭就過來。如果不在,那就問問她什么時候回來?她回來我再過去。
“對了,再打聽下徐將軍在哪兒。”
燕棠等翠翹走了,才又看向對面:“你還會做針線?”
戚繚繚扭頭看著他:“瞎做唄。”
燕棠不說什么了。
翠翹到了徐夫人院里,徐夫人正在整理才被處理過送過來的毛皮,認出是戚繚繚身邊的丫鬟,便就讓翠翹回來回話。
燕家歷來也沒有姑娘家就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規矩,但是燕棠實在也是想不到她拿著針線的嫻靜模樣。
小的時候他曾經見過葉太妃拿針線,那時候她坐在窗戶下繡手帕鞋墊,他就趴在旁邊練大字。
夕陽照在窗外廡廊下,樹是金的,花是金的,那光陰也是鍍了金的。
他不禁在想象,將來若她也這樣坐在他房里的窗戶下——做什么都好——光是想想那畫面,竟已是讓人莫名向往了。
但戚繚繚無法知曉神色淡然的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不過不用被蕭珩和戚子煜盯著,她也覺得心情安適。
燕棠心里構畫未來,一面捋起一截袖子給她剝栗子殼,被她瞄到了手臂,他看到了,很從容地保持原樣沒有挪動。
那手臂看上去可真有勁,讓人想咬一口試試。戚繚繚托腮望過去,十分怡然。
燕棠覺得她自制力比從前好多了,這真是件可恨的事情。
若是從前,她那雙爪子早就變著法兒地摸過來了。但是自從她說不會再碰他之后——除了上藥那次,就真的沒有再碰過他。
在自律二字上,她又一次讓他刮目相看。
“姑娘!”
正坐著,可巧翠翹就回來了。“徐夫人在屋里,說請姑娘隨時過去作客呢。徐將軍會友去了。”
“那敢情好!”戚繚繚拍拍指尖起身,“早去早收工。”
等她出了門,燕棠看看自己那半截手臂,半晌后放了袖子,重新套上外袍,也出了門。
跨進徐夫人的院門,院里就有茶香飄來了。
院角用石塊壘了個小灶,上頭擱著把水壺,爐火旺旺地。
徐夫人衣著精致,卻正半蹲往灶里添火。戚繚繚喚了聲“夫人”,她抬起頭,溫淡地揚了揚唇,起身道:“你來了?”
戚繚繚停在她面前,將她細細打量:“夫人也是四品的官眷了,還會做這些粗活?”
“西北家里雖然有家丁奴婢,到底不像中原講究。偶爾我隨外子外出,這些事也是要親手做才放心的。”
她就著旁邊的水盆洗了洗手,又說道:“水房送來的水都不怎么熱了,不好泡茶,我就現拿清水燒開了。——屋里坐吧。”
戚繚繚望見她撩簾的手,果然是不如中原官眷細膩白嫩的。
到了屋里,陳設都是行宮里的,沒什么可說,只有床頭幾上擺著只小瓷鈴鐺,趣致可愛,而拴繩的線卻有些陳舊。
“是小兒的玩具。我與他父親到圍場來之前他塞到我包袱里的,說是要陪著我。”
徐夫人順著她視線看過來,然后不自覺變得溫柔,也拿起那鈴鐺在手上摩挲。
“真是個體貼人的孩子。”
戚繚繚夸贊。
徐夫人笑了下,讓著她在圓桌旁坐下來。
彼時門外就有丫鬟端著點心進來了。
戚繚繚說道:“這幾日閑得沒事,日前看到夫人在繡山茶花,便就也想做點針線打發時間,卻技藝太差,因此過來討教討教。”
徐夫人便順手將針奩盒子拿過來,拿起里面半幅帕子道:“我也不是很在行,你不嫌棄,便罷了。”
說罷,她抬起針往頭皮上蹭了幾下,扎起針來。
……燕棠到了于盛處,于盛正與同僚將領在屋里喝小酒。
聽說鎮北王來了,桌上酒杯都險些被他給碰翻。
燕棠負手進了屋,左右看看,然后和氣地道:“不用緊張,我就是路過,聽到你們說話,進來看看。”
但他理解的和氣跟旁人理解的和氣顯然不一樣,他這么一說完,屋里兩個人更緊張了。
“……王爺請上座!”于盛被同伴掐了一把然后回神,趕緊退開兩步把他讓上上首高位。
燕棠掃了他一眼,也不客氣地就坐下了。
面前于盛四十來歲,體格精壯,表情靈活,而且他是朝廷正三品的昭毅將軍,從這些地方看,確實符合當奸細的某些條件。
只不過一個愛喝酒的奸細……想到這里,他忽然沖他身后的將領擺了擺手示意退出去。
于盛懵然地望過來。
燕棠淡淡掃視著桌上酒菜,拿起酒壺來聞了聞,然后望著他:“愛喝兩口?”
于盛堂堂正三品,又護邊有功,按說在燕棠這樣的世襲蔭封的異姓王面前不說從容自若,也至少該應答如流。
但這幾日他不管見到皇帝身邊哪位近臣高官,這心里都有些發虛,此刻見問起,就含含渾渾應道:“喝不多,偶爾好兩口。”
燕棠斜眼睨他:“那咱們倆,來兩口?”
……也不敢不遵,于盛便在炕桌這邊坐下,重拿了只杯子碗筷,給他斟起酒來。
燕棠扶杯道:“那天夜里燕湳他們那幫子弟在院子里燒火烤肉,大家都在,想來你也喝了幾杯?”
于盛摸著杯子略動,說道:“下官那夜里不勝酒力,小酌了幾杯,讓王爺見笑了。”
燕棠看了看杯里的酒,又道:“既然只是小酌,那為什么翌日最后一個到達校場?”
于盛的臉瞬間又僵化起來。
燕棠接著卻又溫聲道:“想起來了,聽說是因為著了涼,去出恭而耽誤了時間是吧?”
于盛的僵臉炸開些許,他面肌微顫:“對對……就是如此!”
燕棠看了他一會兒,說道:“你緊張什么?”
于盛強行扯了個笑容。
燕棠道:“你緊張是因為你說了謊。”
他垂眼看著捂住杯口的手背:“于將軍是朝廷的老將了,于家也不是望族,更沒有祖蔭,從一個小兵爬到如今高度也不容易。
“說吧,那天后半夜開始到凌晨,你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