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家。
現如今完全被雷力所掌控的地盤。
包括雷氏企業,雷力也透過五角俱樂部、姚家,以及他本身的能力掌控了大半。
盡管仍然有許多元老不服,認為雷力的吃相太難看。完全忽視了雷公留下的遺囑。可同樣有部分元老是支持他的。
畢竟,誰能為企業帶來更大的利潤,誰就是企業的救星。
去找一個連人在哪兒都不知道的繼承人,風險太大了。
這些元老都是商人,他們怎愿意將自己的大好前途交給一個莫名的家伙?
雷力理所當然的就成了最佳選擇。
雷家。
姚東亭一大早就登門了。
一宿沒怎么睡踏實的雷力起身相迎。
昨晚,他也隨眾離開了姚家。
也是到了凌晨,他才透過五角俱樂部的情報網,掌握了姚家發生的事兒。
他并不關心天下第二的死活,哪怕是劍奴這個老東西,他也毫不關心。
他唯一關注的,是姚東亭的忽然撤手。
“當時你怎么想的?”雷力抿唇問道。
“結局已定。”姚東亭平靜道。“既然改變不了,又何必做無畏的掙扎。”
這就是姚東亭理性到近乎無情的判斷。
的確。
有唐歡和秦家姑姑坐鎮,他姚東亭就算再強大,也不可能以一敵二,并破壞劍奴的最后一擊。
姚東亭在心中作出了判斷。
于是他作出了最正確的選擇:冷眼旁觀。
“你不該這樣。”雷力微微皺眉道。“昨晚你父親已經在敲打你了。”
“如何?”姚東亭反問。
似乎并不在意。
“你父親和龍將關系極為親密。你卻視若無睹,選擇了冷眼旁觀。這會讓你父親更加不喜。”
雷力意味深長道:“你在他心中,會逐漸成為一個不可控的存在。他對你的警惕心,也會迅速增長。”
這絕不有利于姚東亭繼承大位。
甚至會讓姚振北對他的警惕心大大增長。
令這對父子之間,產生巨大的隔閡。
姚東亭仔細聆聽著雷力的這番話。
他平靜如水的心,生出了微妙的漣漪。
昨晚,姚振北的所作所為,他就理性的分析為對自己的敲打。以及不夠信任。
今天,當雷力解構了他昨晚的行為,并有可能造成的不良影響之后。
他又作出了全新的判斷。
“他可能會討厭我。”姚東亭抿唇說道。“甚至排斥我。”
“那應該也不至于。”雷力吐出一口濁氣,點了一支煙道。“但他一定不會再放給你更大的權力。至少在他沒用之前,你不可能再擴大自己在企業的影響力了。”
“以他的身體狀況。他起碼還能再工作十年。”姚東亭皺眉說道。“這十年,足夠所有人成長了。包括唐歡。”
十年,唐歡能成長為怎樣的蒼天大樹?
白不臣又會將白家帶到怎樣的高度?
這十年,他要如此平庸地生活下去嗎?
到那時,就算他順利繼承了姚家。還有什么意義?
他還能追趕上那些曾被他俯瞰的同輩嗎?
姚振北,又能在這十年里,繼續引領潮流嗎?還是被新勢力遠遠甩開?
雷力無可奈何道:“所以你不該如此決定。哪怕你明知結果如何。也至少該做做樣子。”
“我做不到。”姚東亭淡淡搖頭。“我認為該怎樣做,就一定會這樣去做。”
雷力聞言,無奈搖頭道:“所以你叫姚東亭啊。”
一個理性到近乎無情的機器人。
一個從初次見面,就被唐歡列為高度危險人物的京城第一少。
他一旦喚醒了內心的惡魔,他該何等令人毛骨悚然?
又該何等喪心病狂?
上午。
盛唐迎接了一茬又一茬祭拜客人。
唐歡站在主位歡迎。
此刻來盛唐的客人當中,甚至有昨晚出席了姚振北六十壽宴的名單。
這是一種令人荒誕的現實。
但唐歡并不感到意外。
當他經歷了足夠多事兒之后,任何詭異荒誕的事件,他都能輕易消化。
追悼會今日舉行,今日結束。
唐歡已經為劍奴在八寶山買了一個墓地。
劍奴是燕京當地人。他應該葬在首都。這是他應有的權力。
唐歡舉辦這場規模盛大的喪禮,僅僅是為了讓劍奴走的熱鬧點。
這三十年,他過的太清貧了。
孤獨得讓人心疼。
迎接完所有客人,唐歡步履沉穩地走上了致辭臺。環顧全場道:“感謝諸位蒞臨這場葬禮。我替躺在棺材里的逝者,向諸位道謝。”
唐歡深深鞠了一躬。
鞠躬結束。唐歡的表情漸現凝重之色。他平穩地說道:“也許諸位并不了解這位前輩的身前事。就連我,知道的也并不多。”
“也許他就是年紀足夠老。也許,他曾經也風光過,有過屬于自己的傳奇。但我并不知道。”
“但不重要。在我眼里,他是一個慈祥且樂于助人的長輩。他樂觀,開朗,還很幽默。他是一個值得交往的長輩。也是一個讓人感到親切的長者。”
唐歡一字一頓道:“在我感到迷茫的那些時間,他給予我幫助,讓我明白了很多道理。他很健談,也不吝他的人生哲學。我很感謝他,因為在我的人生道路中,毫無所求卻全心全意幫我的人,并不多。”
現場氣氛沉重極了。
唐歡的情緒并不激動,措辭也十分的平常。
可他說的越多,現場的客人愈發感受到了劍奴在唐歡心中的地位。
同時,也是現場所有人都希望在人生迷途中遇到的長者。
不用意外橫財,也不必是一個家財萬貫的貴人。
在迷茫時,陪伴自己走一段路,聊幾句人生哲學,最后再打打氣,加加油。
這樣的人,總是彌足珍貴,卻極為罕見。
劍奴在唐歡的人生中,正好就扮演著這樣的角色。
“前輩,一路走好。”
唐歡再一次鞠躬。
眼眶微微泛紅。
他想到了與劍奴的初次見面。
想到了他近乎流氓無賴的第一印象。
想到了——
“老東西。”
唐歡默默地在心中,質問棺材中的劍奴:“這些年,你真的快樂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