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七張了張嘴,終于還是沒喊住他。
瞧著他的道行,明明可以直接移形幻影離開,偏偏還要化作真身青蟹,從池子里離開,這究竟是為什么?
無常公子走后,蒔七便端詳著掌心的聚靈珠,她甚至肉眼可見其中流動的巨大靈力。
鮫人一族所有靈力,皆被封在了這顆珠子里。
“姑娘在瞧什么?”合歡挎著繡筐從外頭進來,一眼就看見了蒔七手中的聚靈珠,杏眸微怔,“好漂亮的玉石。”
蒔七淡淡一笑,將聚靈珠收進了懷里。
合歡也沒太在意,只是自顧自和她商量著花樣子。
“你瞧著弄吧,左右都是好看的。”蒔七心思不在上面,遂有些心不在焉的。
合歡自然也瞧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她不由想起方才在廚房中聽到的事,遂緊張兮兮的靠著蒔七坐下,還殷勤的替她倒了杯茶。
“姑娘,我剛剛在廚房聽到了一件事。”
蒔七漫不經心端起茶盞抿了小口:“什么事?可是哪個小廝長得俊?”
合歡立刻紅了臉頰,啐了一口:“呸,姑娘這是說的什么話!我可是一心想著姑娘,沒想到姑娘竟這樣打趣我。”
蒔七連忙道:“好好好,我錯了,你說吧。”她說完這話,便將兩手放在膝蓋上,作乖巧狀。
合歡被她的樣子逗樂了,咯咯笑著,半晌又恢復緊張之態道:“我聽說,今晚公公要從宮里回來,霽月軒那里,命人備了一桌酒菜呢。”
蒔七蹙了蹙眉,霽月軒?不就是隔壁那個院子,里頭住著紅尾錦鯉口中的詩香美人?
“你可見過她?”
合歡愣了愣,旋即點點頭:“見過幾面,不過她對誰都很冷淡的。”
“她究竟是什么身份?”蒔七又問道。
總不可能是姬平生的白月光吧?
合歡搖了搖頭:“這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大家都喊她柳姑娘。”
“這府里,可有人知道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府里應當也沒人知道,公公從不準我們議論霽月軒的事。”合歡像是猛然間想到了什么,忽然一拍手,“對了,桐書一定是知道的。”
桐書自小便跟著公公,是公公的心腹了,公公最信任的人便是桐書。
蒔七瞇了瞇雙眼,去問桐書,他不一定會告訴她,可是姬平生一定會知道她在打探霽月軒的事。
就是不知道霽月軒的那位到底和姬平生是什么關系,她也不好貿然去問。
“菡萏呢?她不是一向在書房里伺候姬平生?”蒔七忽然想到了菡萏。
她本以為菡萏是服侍姬平生的貼身丫鬟,可是自打她來了姬府,便從未在姬平生的院子里看見過菡萏,一開始是菡萏來伺候她的,但是菡萏對她有怨,她也不想整天對著一張對她怨氣沖天的臉,就讓菡萏在廊下守了兩天。
后來,菡萏就被人領走了,換來了合歡。
合歡有些猶豫:“菡萏姐姐,我也不知道她曉不曉得。”
蒔七嘆了口氣,摸了摸合歡的頭,苦口婆心道:“那你就去套套話,說不準她就知道呢。”
合歡一咬牙:“好,我馬上去問。”
合歡離開后,蒔七便百無聊賴的等著她回來,約莫著過了一個時辰,合歡從外頭回來了。
“怎么樣?”蒔七連忙拉著她坐下,還幫她倒了杯茶。
合歡有些委屈:“菡萏不肯說。”何止是不肯說,她猜出了自己是姑娘派去的,還說了好多嘲諷姑娘的話。
蒔七嘆了口氣:“算了。”
傍晚的時候,姬平生便回來了。
他沒有去自己的院子,亦沒有來找蒔七,而是直接去了霽月軒。
合歡恨恨的咬著牙:“狐媚子!”
蒔七半躺在軟榻上,手中把玩著鼻煙壺,眉目間滿是嘲弄。
“姑娘……”合歡瞧出了蒔七的不愉,遂小聲的喊了她。
蒔七淡淡道:“去,去外頭守著,姬平生什么時候回他的院子,立刻來告訴我。”
“是。”
約莫著到了子時的時候,合歡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姑娘,公公從霽月軒回去了。”
蒔七聞言,披上斗篷,去找姬平生。
桐書瞧見蒔七,頓時一陣頭大,他連忙將她攔了下來:“蒼央姑娘,公公已經歇下了。”
“是么?我怎么瞧著他房里的燈還亮著?”蒔七冷笑一聲,抬手撥開桐書。
桐書一陣犯難,他自然知道蒼央姑娘在主子心里的分量,倒也不敢真的攔她。
蒔七大步走進屋內,一陣沖天的酒氣撲面而來,她一怔,便瞧見癱坐在地上,提著一壺酒不停的灌著自己的姬平生。
她眉心緊蹙,這樣的姬平生,她還是第一次見。
此時桐書也跟了進來,看見姬平生坐在地上,就要上去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滾出去!”
蒔七抬手解下斗篷掛在一旁,淡淡道:“你先出去吧,一會兒有吩咐會叫你的。”
桐書看了看地上喝的爛醉的姬平生,猶豫了一會兒才退了出去。
“把門帶上。”
蒔七緩緩蹲在姬平生面前,平靜的看著他:“為什么?”
姬平生醉的雙眼迷蒙,他怔怔的看著蒔七,良久,忽然兩行淚順著他眼眶涌出,他顫抖著手撫上她的臉。
“蒼……央,你回來了,你回來了……”
蒔七低了低眸:“是,我回來了。”
姬平生淚水止不住的流,他仰起臉,提著酒壺猛灌,朗聲大笑,笑中有淚,淚中是無盡的悲涼。
“假的,都是假的。我祭出了七情六欲,祭出了余世紫微星格,可是再來一次,你還是對我動情,我亦忘不掉你,這是天意,天意!”
蒔七眸光一震,下意識的攥緊他的手:“什么七情六欲,什么紫微星格,什么再來一次?”
姬平生的眸光怔怔的落在她的身上,喃喃道:“我是個廢物,江山守不住,我在意的人也盡數而死,恩師,母后,皇妹……還有你。”
蒔七瞳孔驟然縮緊,她的腦仁猛地一陣劇痛,像是有人拿著千萬根針,狠狠的刺著她。
她忍不住扶著頭,臉色煞白,好像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山雨欲來。
“姬平生……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忍著痛問道。
姬平生喃喃道:“我不叫姬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