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嘆分類:
程竹君妝容精致,笑容自信,聽聞人群中的議論不慌不忙的笑著道:“眾位的好奇我明白。到了富陽,大家自然就見到陳校尉的手諭了。”
林會長笑的像個大肚彌勒佛,眉眼彎彎的很是喜氣:“好了,我的話說完了,為免大家途中無趣,三艘大船一層的大廳里都擺了桌椅,也命人預備了茶點,諸位若是想要聚一聚的盡管往大廳里去便是。咱們這就啟程了。”
話音落下,聚集在甲板上的眾人就往各自的船上去。
朱攸寧也拉著十六,隨大流去了一層的大廳。
此處燈火通明,四處擺放著桌椅板凳,間隔著屏風,讓人可以隨意坐,中間也有空曠的一處,方便走動,若不想去坐的也可以在此處隨意走動閑聊,在朱攸寧看來倒是有幾分后世商業酒會的意思。
朱攸寧就與十六選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聽著大廳里嗡嗡的說話聲和熟人相見時熱絡的寒暄聲,想在其中獲得一些信息,再或者聽聽八卦解悶也是好的。
大多數人都在討論程家是如何說服了陳校尉而拿到手諭的。聽著話中的意思,倒是沒有人知道陳校尉與程家的關系?
那么燕綏是如何知道的?
燕綏的底朱攸寧看不透,也不想看透。反正她明白現在他們是友非敵,且她還欠了人家的人情沒還,就已經足夠了。
在前廳小坐片刻覺得無趣,朱攸寧就與十六跟著尋來的扣肉和畫眉回了船艙休息。
一路無話,三艘大船順順利利的于次日巳時停泊在了富陽縣的碼頭。
早在幾日前就得到朱華良傳信的朱老太爺早已帶著朱家幾房有頭臉的子侄們來親自迎接。
朱攸寧透過船艙狹窄的小窗看到朱老太爺一行人,就禁不住笑了一下。
扣肉見朱攸寧很是喜歡的模樣,便湊趣的笑著道:“九小姐也是想家了吧?”
朱攸寧點點頭:“是想家了,沒出遠門時候,好奇外面是什么樣子,可出去走走就會覺得也不過如此,還是家里好。”
十六聞言也跟著點頭,“還不如跟著爹去念書。”
朱攸寧聽的噗嗤笑了,“所以才說環境能造就人,哥哥從前不是最厭煩讀書的嗎,跟著爹去了一陣學堂,就喜歡念書了。”
“爹對我好,我也想爹了。”十六實誠的道。
幾人正說話,走廊里便傳來錯雜的腳步聲。
朱攸寧笑道:“不急,咱們等人走一走了再下船不遲。”
百靈、畫眉、扣肉和飛龍湯自然沒意見,十六更是與朱攸寧挨挨蹭蹭的擠著去看小窗外碼頭上的熱鬧。
朱攸寧看到林會長和商會之中有頭臉的老人都已經下了船,讓人意料之外的是程家大小姐居然也走在林會長的身旁,一同見過了客客氣氣來接船的朱老太爺等人。
程竹君這是徹底將自己當成杭州商會的名譽會長了。
朱老太爺身邊帶著的是朱華章和朱彥鳳父子,其余跟隨而來的都是二房、三房和四房的,都是在總結大會上有臉面能夠出席的長輩。
在富陽這一畝三分地上,朱家是首富,也是地頭蛇,林會長與其余幾個商會中的老人與朱老太爺想來也是老相識了。表現的甚為親近自然。
只有程竹君一人表現的有些冷淡,只那么面無表情的站在人堆里,在對上朱華章和朱彥鳳幾人的客氣招呼時,還倨傲的抬著下巴,一副不將朱家放在眼里的模樣。
朱攸寧看到這里又禁不住笑起來。
十六完全不懂她為什么而笑,但看妹妹笑了,他就也跟著笑起來。
被他們兩個笑的,船艙里氣氛莫名輕松。
看著人走的差不多了。朱攸寧才帶著人離開船艙。路上還遇到了從走廊另一端緩步而來的燕綏和燕管家。
二人見彼此竟都如此沉得住氣最后才下船,禁不住相視一笑。
“朱小姐請。”
“燕公子請。”
兩人彼此客氣謙讓著出了船艙,在人群最后走下踏板。
許是燕綏的容貌太過出眾,他只是穿著最尋常的是深藍色細棉直裰,雪白的領口包裹著他的脖頸,顯得膚色健康,下頜的弧度十分優美,加之他行走起來不疾不徐的瀟灑氣度,朱攸寧跟在燕綏身邊間接的收獲了許多目光。
再看燕綏那習以為常的模樣,顯然早就被看慣了,朱攸寧不禁搖頭,稍微放緩了一些腳步,將自己藏在了扣肉的背后。
腳踏實地,繞過一眾人來到朱老太爺跟前行禮。
朱老太爺笑著點點頭,道:“回來了。在外頭沒有淘氣吧?”
林會長笑道:“朱小姐聰穎蕙質,小小年紀便有大將之風,哪里會又什么淘氣。朱老板著實是教導有方啊。”
“哪里的話,多承林會長的照顧,我這個小孫女聰明是聰明,就是多少有些調皮。不給您添麻煩就好。”
“朱小姐是被高大總管贊許,被薔薇親自選中的姑娘,自是優秀非常,著實是朱老板對子孫的要求太嚴格了。”
兩廂客套的寒暄,朱攸寧不留神就成了目光的焦點,程竹君看她的眼神輕蔑又鄙夷,仿佛在看一只隨時都可以一腳踩死的螞蟻。
朱華章和朱彥鳳看她時更是明顯的不善。
朱攸寧無奈的低頭,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朱老太爺笑道:“我已命人備下了酒席,今日如此多的同行來到富陽,林會長務必要給兄弟一個盡地主之誼的機會。”
林會長聞言笑著道:“朱老兄的安排妥帖,不過咱們在船上休息的很好,也才用罷了早膳不久,加之今日的事著實要緊,咱們一行人打算先去北邊兒那座山,先解了封山的指令,咱們再慶祝也不遲。”
程竹君也點頭,“林會長說的有理。”
朱老太爺看看天色,再看看這么多人的精神面貌,且林會長顯然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眾人也都很是興奮,他也不好再多言什么,只是不大明顯瞪了朱攸寧一眼,隨即便笑容滿面的道:
“莫說是大家等不及,我得知這消息也是歡喜的一夜沒睡好,這件事辦成,可是咱們商人的地位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正是如此。”林會長拍著朱老太爺的手臂大笑連連,頗有惺惺相惜之感。
朱老太爺便道:“要不咱們現在就啟程,我這就再去安排馬車。”
“到了富陽的地界,自然是要麻煩朱老兄安排了。”
“何談麻煩,這是我的榮幸。”
朱老太爺笑著吩咐了朱華章。
朱華章和朱彥鳳立即便去安排起來。
如此多的商人來到富陽,要乘車去山中,加上仆從,隊伍自然浩浩蕩蕩,這準備的時間便引得許多路人的圍觀。
朱攸寧這時已經打發了畫眉和百靈先帶著東西回家去,告訴母親一生他們平安回來,現在要去山里看熱鬧。
自己則是與十六,在扣肉和飛龍湯的陪同下跟上了眾人的步伐,徑直往當初狩獵的山里而去。
因為馬車數量有限,朱華章等人自然是以客人為先,好在隊伍太過龐大,馬車行進的速度也不快,加之車隊的后頭還有好幾車程小姐運來的不知什么東西,速度更是慢,朱攸寧索性就與十六幾人跟隨在后頭步行。
讓她頗為意外的是,燕綏明明有馬車卻不坐,將車讓給了商會里年長之人,也與燕管家一同跟朱攸寧一同步行。
看著前頭那仿若如郊游一般熱熱鬧鬧的車隊,見燕綏到現在還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朱攸寧不由得低聲道:“燕公子是不是很享受現在這個時間?”
燕綏立即明白她指的是什么,莞爾道:“有一點。”
看看燕綏輕松寫意的模樣,再看前頭那一隊馬車,朱攸寧也禁不住笑了。
燕綏奇道:“你又笑什么?”
朱攸寧直言道:“雖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你這樣文質彬彬的蔫兒壞,再看那些是入甕還不自知的人,我就覺得好玩。”
轉而一想她與燕綏的合作,自己不也是請入甕的那個么,一時又覺得笑人還未必如人。
看著她小大人似的一會笑,一會又搖頭嘆息,可愛的小臉時而笑出個酒窩,時而又皺成包子,燕綏不免覺得有趣,也跟著笑了一陣。
對比這隊商人普天同慶的架勢,他們的氣氛倒也不突兀。
一路來到狩獵的那座大山之下,遠遠地就瞧見山腳下多了個以竹墻圍起的軍營。
許是察覺到大隊人馬的到來,軍營之中忽的奔出了兩隊手持刀劍人馬,將這一行人堵截在了山腳處,軍營之中竹樓之上更有一隊弓箭手,將明晃晃的箭尖直指著一行人。
今次來的都是商人,哪里有人見過這種場面的。大家都被軍人們凜冽的氣勢震懾住了,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來者何人!速速退去!”
“這位軍爺。”林會長陪著笑,拿了個信封上前,“我們是為了解封此山而來的,陳校尉應該事先已與各位打過招呼了吧?”
為首之人站了出來,上下打量一番林會長,又看了看站在隊伍之前的程竹君以及后頭那一串馬車和一群人,漫不經心將信展開快速瀏覽了一番,這才收了冷漠的神色,微微一笑道:“原來是陳校尉安排來的。兄弟是聽說今日會有人來,只是想不到會來這么多的人。”
回頭擺手示意眾人收起兵器,高聲道:“不必緊張,都是自己人。”
眾將士這才收起了刀兵,在后頭列隊而站,好奇的打量面前這一眾商人。
林會長堆笑道:“此事對于我們這些人很是要緊,這不是大家就都來看看么,給軍爺添麻煩,著實是過意不去。知道各位軍爺在此處辛苦了很久,特地帶了一些東西來慰問諸位。”
說罷回頭一招手,后頭那幾輛貨車就越眾而出。
立即有兵上前查看,發現上頭竟是糧食和各類魚肉蛋,以及菜蔬水果。
這對于在山里苦兮兮生活了三個多月的人來說,著實是珍貴的東西。更何況還不用自己花錢。
那為首的把總立即眉開眼笑,道:“諸位既然來了,也不好叫各位白跑一趟,你們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這樣,大家都進來說話,若是查驗之后確定手諭無誤,我們兄弟也就撤軍了。說實話,在這里苦哈哈的,弟兄們早就膩了。”
“辛苦各位軍爺了,說真的,我們這些人能夠安生生活,還不是多虧了軍爺們沒日沒夜的付出。”
“哪里的話,這是我等職責所在。”
兩廂客氣著,諸位商人們就跟隨在物資的馬車后頭進入了軍營。
說是軍營,其實不過是就地取材,用山里的竹子在外圍造了個圍欄,山腳下有一溜的帳篷,寬敞的一大片空地在挨著山腳處有一片天然的土坡,站在上面可以看到整個校場全貌。
那把總與林會長一同登上土坡。程竹君就緊隨在林會長的身后,站在二人身后半步遠。
其余商人都站在校場上,仰頭看著站在高處之人,大家的臉上都是一片期盼和興奮之色。
朱攸寧看了一眼身邊的燕綏,又看看站在高臺上得意洋洋的程竹君,也不知燕綏到底是做了什么。
至少到現在她還沒發現他的動作。
朱攸寧很好奇,但她也不急。反正若是讓程竹君拿出陳校尉的手諭,此事就算是燕綏辦砸了,也就是這會兒便要見分曉。
這時林會長又將此行的意義激動的說了一遍,隨即回頭道:“程小姐,還請那處陳校尉的手諭吧。”
程竹君點頭,面色傲然的從懷中又拿出個信封遞給林會長。
林會長將之展開,又遞給剛才那位把總。
把總看了看,就清了清嗓子打算當眾宣讀。
程竹君已是勝券在握,自信的笑了起來,眼神對上人群之中的朱家人,笑容就更加富有深意了。
誰知就在這時,軍營外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把總往門前看去,卻見一人一騎快速沖了進來,卻是陳校尉身邊的一個隨從。
“路把總請稍候,頭兒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