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承認，這都是些很實際的問題。不過，荊建并不是負責拉投資的，也沒必要在這種場合爭論或者賣弄，就是有個疑問，讓荊建相當好奇：“我的朋友，你似乎忽略了什么？你剛才說的都是國際市場，或者說，主要是北美市場。但這里呢？中國市場？”
拿起餐巾抹了抹嘴，簡森苦笑著搖搖頭：“沒希望，至少在短期看不到希望。我的朋友，我早已想到這點，同樣也想把事辦好，所以這次也是重點考察了中國市場。然而結果很令人悲觀。坦率說，如果是由我決定，我會毫不猶豫的放棄這次投資。”
“哦？放棄投資？”荊建更加好奇，“如果方便的話，能說說你考察了些什么嗎？”
前世中，荊建一直接受到的宣傳，都是改革開放春風遍地，什么外資蜂擁而來啦，什么人工低廉啦、什么看好中國市場啦，什么雙贏啦……，反正全都是好話。還真的一點兒都不了解，最初進入中國投資的那些外商的心態。這次恰好有這樣的機會，他就想聽一聽，了解了解，起碼算是漲漲見識。
簡森抿了一口白葡萄酒，聳聳肩：“這沒什么可以隱瞞的，反正我也決定不了什么。先介紹我們的投資規劃。我們是以萊德機械公司為核心，而我們……”介紹了十多分鐘，“……所以別看有十二家，我們投資總額并不巨大，對外宣稱是一千六百萬美元。”
“對外宣稱？”荊建看了簡森一眼，見他笑的奇怪，立刻心領神會，肯定不到這個數目，只是對外宣傳的說法，也就是以后新聞里經常可以看到的——某某外商簽署了多少多少的投資意向。至于真的投資多少？那只有天知道！
看了看荊建的臉色，發現沒什么變化，簡森笑的很狡黠：“曾經當過兵，又意外偶遇，本以為你是中國政府的某部門官員，特意來接近。不過我真的無所謂，真決定不了什么。就是坦白自己的觀點，還是什么都不能改變。”
“哦！”荊建點點頭，一點兒都不意外簡森的懷疑，“事實上，我只是學生。正在讀大學。”
“退伍后上的？這是你們政府的福利嗎？”簡森有點好奇。
“沒達到那個標準。”荊建笑著搖搖頭，“是我自己考的。”
簡森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也許他真的不在乎，言歸正傳：“也許你不是很了解我們的協議。我們準備在海津市建廠，那里有港口，離京城近。不過你們政府只允許合資，而且規定要控股，所以各占一半，我們是49.5，不過答應由我們全權管理。”
“這樣的股份分配，其實根本沒控股權，萬一你們政策有所變化，我們將很被動。對了，荊，我現在是商人，雖然有你們政府的承諾，但我更相信合同。先不說這點，你們政府投資的錢，全都以實物折算。好大一塊地，還有那幾家停留在十九世紀的工廠和工人。老天，在我的眼里，都不知道萊德機械的那個老家伙怎么會同意的。”
“嗯嗯！”荊建點點頭。對這個時代的特殊政策，根本無法評論也不予置評。不過同樣在暗中好笑，就算是工業用地，就算在海津的很郊區，只要拿到了那些地，簡森他們就算年年虧本，只要熬到新世紀，就憑著這些地的價值，完全可以讓他們集體發瘋。
簡森的談性越來越濃：“其實我明白那些老家伙的想法。憑著投資合同，可以獲得退稅補貼，還有那些政府擔保的優惠貸款，能讓我們在北美的企業獲得充沛的資金。天哪，難道他們就不知道華爾街那群吸血鬼嗎？我可以不管這些，但是既然想要我來管理，總不能看著在這里的企業破產倒閉吧？”
“不會那么夸張吧？怎么？弗蘭克，難道你的估計，甚至連維持都做不到嗎？”荊建大吃一驚。不提此時國人對洋品牌的那種瘋狂崇拜，就算按部就班，中國市場也完全能讓他們溫飽。畢竟市場的空白區簡直太多了。
“好，那就說說我測算后的結果。按照你們的規定，工廠產品的大部分需要返銷，而這部分，微利或者沒有利潤，甚至控制不好，就會略虧。其他產品可以在你們中國銷售，但從成本核算計算，銷售價可能是你們產品的兩到三倍。荊，你應該明白，我們不是通用電氣那樣的大品牌，更沒有他們掌握的獨特技術。而且我還發現，雖然你們很落后，但同樣的產品照樣有，那么誰會來買呢？”
“……”荊建啞口無言，表情更是無法形容。此時對這些洋品牌，還真的是搶著買、高價買。完完全全違反了某些商業常識。可是又怎么對簡森解釋呢？又不能說，自己是重生者？
“還有，就算賺錢，我們也完全沒用。拿著一堆你們的人民幣，只能想辦法低價到香港去換。而且還聽說，香港你們都要收回了，難道我們就賺回一堆廢紙嗎？荊，其實我真希望你就是你們的政府官員，如果能解決這些問題，那還是有希望。否則……”
荊建點點頭，外匯問題確實是個難題，也不能說簡森有什么錯。隨著甜品送上，荊建皺著眉，陷入到沉思之中……
一曲奏罷，倆人禮貌的鼓掌感謝，而女琴者微笑鞠躬。簡森叫來服務員，給了幾張兌換券，示意這是女琴者和這服務員的小費，并且吩咐：“請門外的小姐進來，安排邊上的座位，給她送咖啡和甜品。記我的帳。”原來簡森也同樣發現了門外的那位女翻譯。
荊建突然問：“弗蘭克，如果有機會，讓這筆投資成功，那你會怎么樣？”
“我當然高興。”簡森毫不猶豫的回答，“他們這些家伙，都覺得來到中國，就仿佛來到地獄。也只有我……嘿嘿。悄悄告訴你，其實他們許多家都不會過來重要人物，很可能就讓我代管。至多到香港多請幾個華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