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云初上山,與青女會面至此,青女數次提到“變數”。
在最后的時刻真正到來前,她必須要問清楚“變數”的確切含義。
只有這樣,她才能見機行事,以保證萬無一失。
青女沉默幾息,慢聲解釋道:“距熒惑守心還有一些時間,姜厲的最終目的,是要復活阿晚。只用你的血當然不夠,還須得用你的生魂做引。
所以,在熒惑守心開始前,即便你進了姜厲的陷阱,只要熒惑守心未至,便可暫保安全無虞。上去之后,見機行事,此乃變數之一。”
說到這,青女頓了頓,又道:“青閔妄圖和你一道轉生,先一步在吸魂陣中自盡血祭,想必他已將啟動陣法的法子教于姜厲。然而,這鎖魂大陣,終究是青炎族的陣法,姜厲畢竟是外人,他來操縱此陣,必有不及青閔之處,此乃變數之二。這……也是我同你來此之前,始料未及之處。”
云初聞言,心里便有了數。
即便她對上一世的記憶模糊,卻也隱約記得,直到生命的最后,都能聽到青老吟誦咒語的聲音。
也就是說,上一世的青老,并未先死于吸魂陣中。
而方才青老之死,便是今天的變數。
這個變數,眼下看來,對于她來說,利大于弊。
算是個好的開端。
云初暫且收起眼底的探究之意,將手里的匕首,妥帖藏于袖中。
她相信,只要有命在,心底余下的疑慮,不久之后便能得到答案。
“走吧,我們見機行事。”
云初說完這句,便邁上石階,先一步越過青女,往漆黑的盡頭走去。
青女看著她的背影,面具后映著云初火把的眼眸,再次閃了閃……
當云初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甬道中——
地下廣場另一側的入口處,響起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一身玄衣,面色沉沉的楚沄,帶著暗衛,快速從密道里走了出來。
在這世上,最了解云初之人,非楚沄莫屬。
分別之時,云初所說的那番話,自然瞞不過他的眼睛。
只是,長久以來的相處,讓楚沄非常明白——
在這種時候,云初既然不惜說謊騙他,都要堅持一個人前行,必然是有難言的苦衷或極大的危險。
他深信云初絕非魯莽之人,于是便當機立斷表面答應她的請求,暗中力所能及默默布置一切。
楚沄帶著暗衛極快穿過石塔,停在廣場正中的尸首前。
當他看清尸首的臉,狹長的鳳眸有一瞬間的凝滯。
他伸手止住了身后即將跟上來的暗衛,沉聲命令:“你們去四周找找,有沒有可用的線索。”
暗衛得令,四下散開,只留他一人,立在原地。
楚沄蹲下身,擎起手中的火把,仔細觀察尸首的面容——
云周是歷經兩朝的天子近臣,更是云初的祖父。
對于云周的長相,楚沄當然不陌生。
眼前這具尸首,身著祭祀的斗篷,卻長著一副云周的面容……
楚沄鳳眸微瞇。
他沉吟幾息,伸手在尸首耳后摸索幾下。
果然,他摸到了不正常的凸起。
人皮面具……
楚沄劍眉深蹙。
他們撇下的大軍,還在另一座山頭駐扎。冀國公手下不乏身手利落之人,天亮之后,必會有人趕過來。
云周早已死去多年,若讓人發現“他”的尸首新死在帝陵,還與姜厲有關。
難免給云家帶來不必要的事端。
這番思忖之后,楚沄伸手欲將人皮面具撕下——
然而,這人皮面具早已和這具尸首的臉皮長在一起,根本就撕扯不動。
眼下時間緊迫,已容不得楚沄耽誤太久。
他站起身,果斷將手中的火把,頭朝下杵在了尸首的臉上!
火把上的明火,遇到人皮——
“嗞啦……”幾聲,很快便將人皮燒成碳色。
楚沄眉眼不動,直到確認尸首的面容,再也沒人能認出長相,他方才放心再次擎起了火把。
“王爺,這里有東西!”
正在這時,廣場左側有暗衛躬身稟報道。
楚沄眸色一深,大步朝暗衛走去……
這一廂,云初跟隨青女,沿著石階盤旋向上,足足走了兩刻鐘,終于抵達石階盡頭的石壁處。
之前密道里,一直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異響,也在此刻近在咫尺。
“嘩……嘩……嘩……”
是厚重的流水聲!
這聲音,讓云初有種極熟悉的感覺。
仿佛之前在營地里那次,夢到阿晚前生時的夢里,她也曾聽到過這樣的流水聲。
云初來不及多想,青女已經按下了石壁的開關。
“喀……”
厚厚的石壁,剛緩慢打開一條縫隙,濃郁的水汽,便夾雜著寒冷的濕氣朝她們撲面而來!
云初忙不迭穿過石壁的縫隙,打眼便看見一道瀑布擋在眼前!
瀑布的另一側,是一汪碧潭。
直到此刻,云初才恍然發現,剛剛她們所在的地穴,就在這碧潭之下。
青女看她一眼,示意她跟上,便徑直穿過瀑布離開。
云初扶著石壁,小心踩著被瀑布沖刷得極光滑的石頭,踉蹌走出了瀑布。
離開瀑布的遮擋,云初的視野豁然開闊。
眼前的場景,雖是她第一次真正看見,卻一點也不陌生。
在碧潭的另一側,是巨大的廣場。
廣場中,露天林立著高聳的石壁。
遠遠看去,每面石壁之上,仿佛都繪滿了壁畫。
這里,赫然便是之前,在云初夢中出現過的露天祭壇!
此時此刻——
整個祭壇廣場,除了懸浮在上空的青女以外,空無一人。
云初詢問地看向青女。
她原以為,來到山頂便會直接面對姜厲。
卻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果。
青女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卻并未向她明示姜厲所在的方位。
云初心下微沉。
她竭力讓自己表現出鎮定自若的樣子。
因為她知道——
姜厲此刻必躲在什么地方,暗中觀察著她。
云初沿著碧潭邊緣的石徑,不動聲色朝青女的方向走去。
遠遠看著不算太遠的距離,真正走起來,卻足足走了一盞茶的時間。
待到她轉過碧潭的轉角,將青女所在之處,一覽無余之時——
云初愕然頓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