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目光,都轉向節堂入口處。(比奇屋逼qiwu的拼音)
徐樂身影,正在那里出現。
節堂入見統帥,當得全身介胄,以全軍中禮節。停兵山下一戰之后,徐樂終于再一次披上了爺爺留下來的盔甲。
甲胄在身的徐樂,原來那種瀟灑溫和的氣質,頓時就消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只剩下冷硬肅殺之意。目光轉動之間,鋒銳竟似有若實質,但凡被徐樂目光掃到,都忍不住微微泛起一點刺痛的感覺!
劉武周的目光,只是落在徐樂那一身玄甲之上。
這身玄甲,是札甲的形制。現在札甲的護胸鏡有越來越大的趨勢,而這身札甲,護胸鏡卻小了一圈,明顯傳承得有年頭了。
每一片甲葉上,都有凸起的金屬尖刺,正是冷鍛甲葉葉片之后留下的痕跡。甲葉之間編連的牛皮索,大部分都已經換成新的了,但是還有一些牛皮索顏色暗沉,明顯是被血給養透了!
這些冷鍛甲葉葉片之上,多有創痕,還有修補的痕跡。全都經過了退光處理,再涂上了一層黑漆。披在徐樂身上,似乎就要把周遭一切光芒都吸盡也似。只是在這一立,就有無窮無盡的殺氣透露而出!
在這一瞬間,劉武周隱約聽見,無盡金戈鐵馬聲響動,更有垂死慘叫之聲,從過去的時空里直傳而來。劉武周再一定神,眼前只有徐樂在節堂門口站立,正穩穩的將鞋履脫下來,然后走入節堂之中。
徐樂并不看兩邊班立的恒安府將佐,那站在堂前的王仁恭使者更不在眼中。只是穩步而前。數十將佐,目光只是隨著徐樂前行而轉動。尉遲恭在心底狠狠的罵了一句:“入娘的,真是一身好甲胄!”
兵刃甲胄,大將性命所系。隨主人轉戰日久,似乎就會具有靈性一般。這身甲胄,歷代主人,不知道披著它經歷了多少場血火廝殺,不知道見證了多少王朝崩塌。這身甲胄有若活物,在旁邊看著,似乎都能聽見這身甲胄嗜血的嘶吼之聲!
這一刻多少人恍然就明白過來,這徐樂突然橫空出世,名震云中,原來也是有前代名將淵源!
徐樂走到距離劉武周十步距離的地方站定,抱拳拱手躬身:“末將徐樂,參見鷹擊。”
劉武周擺了擺手:“罷了,徐樂,可知某為何召你前來,召諸將在此?”
徐樂站直身子,搖了搖頭:“末將不知。”
劉武周一笑,指著那名站在徐樂身邊不遠處的使者:“王太守遣使而來,讓某將你交出去,那些被你擒下的如執必落落,如蓋達黑果,如蓋達烏頭,都一并交出去。要不然王太守就不給某云中糧食,眼看著我們餓死。不然某就得起兵,和王太守分個勝負,誰贏了自然就做這馬邑郡的主…………是不是?”
王仁恭使者躬了躬身:“末將怎敢對鷹擊如此以言挾之?只是鷹擊為郡公麾下部署,當奉郡公號令行事。將一干人等交于郡公手中,不過也是奉命行事而已。想必以鷹擊之明節制,知對錯,當不至于視郡公之號令為無物。至于云中糧秣供應,想必有部下若是不尊鷹擊節制,鷹擊也必然有所應對,當不會只是一團和氣敷衍維持局面…………若是鷹擊尊奉郡公號令…………”
使者淡淡一笑,大聲道:“善陽城中,正有數萬石糧秣,正待起運!”
這使者若說此前給人感覺,就是一個悍不畏死的偏裨軍將而已。這一番話語說出來,劉武周頓時就明白過來,這當是王仁恭的家將出身!受世家教養多年,為主人冒險為使毫不畏懼,而又識文斷字,能在恒安鷹揚府的節堂之上侃侃而談。
對于這番話語,劉武周只是淡淡一笑而已。
使者說完,目光不自覺的就轉向了微微垂著頭,站在那里的徐樂身上。
徐樂俊秀的面孔上,半點表情也看不出來,目光下垂,看著自己腳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年將領,豐神如玉。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物,差點讓王仁恭在馬邑的統治,毀于一旦!
一眾軍將,互相對視,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么才好。王仁恭的態度已經擺在這里,不懼與恒安鷹揚府翻臉,甚或還以這樣決然的手段,逼迫恒安鷹揚府只能選擇動手出兵。誰也不認為,王仁恭遣使而來,說出這么一番話,是想再維持大家一團和氣!等于就是指著劉武周的面孔在大吼,要出兵就快點出兵,趁著你手里還有點糧食。要不就把人交出來,你劉武周威望崩塌了之后,到時候再搓圓還是搓扁,只是由著我王仁恭的心情而已!
恒安鷹揚府一直以兵強而自得,從來不將馬邑鷹揚府上下放在眼里。有的時候還覺得劉武周太過持重,尤其是在徐樂神武大捷之后,更以為自家兵馬出擊,就會馬到功成。
但是當王仁恭遣人而來,擺出這么一副要打就快點打,都懶得等你自己餓垮的姿態之后。這些軍將反倒是有些猶疑了。
難道,真的將徐樂他們交出去,先換取一段時間的平安再說?
不過這樣的建言,也只能藏在心底,沒一個人敢于說出口來。
劉武周手指輕輕叩著幾案,終于打破沉默開口:“投于某之麾下俊杰之士,這是不可能交于王太守手中的。不然劉某人憑什么號令數千健兒?至于執必落落他們…………”
苑君瑋猛然搶前一步:“將主!這些人是我們擒來的,憑什么交出去?讓王仁恭和突厥人更方便勾結么?這些人也不能交!”
他轉向那使者:“徐樂你們要就帶走,其他人想也別想!要打的話開打就是。我苑四當是第一個撞向善陽城墻的!分出個勝負來,咱們再說其他!”
徐樂仍然垂著頭,心內苦笑一下。
雖然苑君瑋對自己極不友善,但是最先搶出來不肯向王仁恭屈服的,還是這苑四!這小子不聰明,行事跋扈,心狠手辣,倒還真是一條漢子!
苑君章喝了一聲:“胡說什么,退下!現在徐樂也是軍中同僚,哪有交出去的道理?”
苑君瑋帶頭,一眾將領終于反應過來。紛紛上前,大聲應和:“將主,誰都不交!要打便打!”
劉武周緊蹙眉頭,并不應聲。
使者絲毫不懼,向劉武周冷笑一聲:“不知鷹擊最后答復如何?”
就在這個時候,節堂之外,急匆匆的腳步聲響起。一名軍將大步直入。他甚至都沒在意現下節堂之上亂紛紛的情形,也沒管王仁恭的使者也在節堂之中,大聲道:“北面傳來烽火,執必部青狼騎入寇!鷹擊,執必部在冰天雪地里殺來了!”
王仁恭使者放聲大笑:“鷹擊,還要多做考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