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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急雨{五}
在善陽城中，有著巨大的倉庫區o郡治之中，向來是收儲一郡之糧秣軍資器械財貨的所在o在大隋中央的統治崩塌后，這些各郡郡守，紛紛就憑借這樣的物資優勢，成為一方霸主o
善陽城中，倉庫區在城西位置，周遭不許興建民宅，并設卡柵隔離o
王仁恭橫征暴斂而來的糧秣財貨，就儲存在此o
馬邑乏糧，所謂糧秣便是一郡重中之重o城西庫區，大半存儲的都是糧食草料，猶自王仁恭還嫌不足，趁著還未曾和各方勢力撕破臉，在拼命收購糧食，積儲在善陽城中o
善陽這一帶，還有富庶的桑干河谷，征收的糧秣還能滿足王仁恭麾下萬余人馬的大半所需，不足之處靠著外購也能敷衍了o
但是對于云中苦寒之地而言，云中一帶出產，實在滿足不了恒安鷹揚府四千歩騎所用o更不用說依附于這四千恒安鷹揚兵那么多軍眷工匠輔兵了o在經歷了去年的大戰之后，云中一帶更是飽經突厥蹂躪，更形窘迫o
劉武周已經竭盡所能，用一切辦法以贍養自己部下o說恒安鷹揚府已經窮得叮當響，絲毫也不為過o要不然也不會廣遣伏路軍，去攔截行商的小商販了，最后還惹出徐樂這條蛟龍o
恒安鷹揚府的糧食，大半都依賴從善陽轉運而來o
雖然王仁恭和劉武周都恨不得一口水吞了對方o但是前面些年，因為恒安鷹揚府要直面突厥威脅，要遮護馬邑郡腹地，所以王仁恭還得源源不絕的給劉武周輸送糧秣o而劉武周自以為恒安兵精銳遠過馬邑兵，也不敢輕易起釁，也是因為王仁恭控制著糧食o
但是在今年，局勢已然大變o王仁恭本來不惜將云中之地讓給突厥，也要收拾掉劉武周，好安心南下逐鹿o已然決定在秋收之后不轉運糧秣給云中，隨時準備撕破臉動手o
而劉武周也盡一切力量，在籌劃云中大集，在盡力開源節流，甚而也和周邊勢力有所籌謀，也是應對這預計今年會到來的馬邑內戰o
但是臨到最后時刻，居于優勢地位的王仁恭又決定緩了一步o
那位唐國公一副恨不得自己和劉武周馬上打起來的樣子，還遣了劉文靜此輩來攪風攪雨，就偏不能讓他如愿o且讓幾方勢力在這里耗著也罷o唐國公實在是一個強大的敵手，要是讓他順利起兵占據長安，有了更大的名義，則自己就算是統合了馬邑，坐擁天下精兵，也不是他的對手o
還不如放緩一步，和突厥達成更為可靠的盟約o再以雷霆萬鈞之力，掃滅劉武周，再指向晉陽，一舉奠定局勢！
在張萬歲陷于云中之后，王仁恭反而決定和突厥合作得更是深入，哪怕就是將馬邑郡全給了突厥人，又能如何？
在此之前，就要穩住這個三方僵持的局勢！
所以，再給劉武周糧秣！
劉文靜去后，王仁恭郡守衙署內傳騎立刻而出，帶著王仁恭加以郡守印信的堪合，毫不停頓的去往庫區，準備調撥糧秣，立刻發出o
急雨之中，庫區騷動起來o本來軍士們忙忙碌碌的在糧堆草料堆上鋪蓋油氈，放置石灰筒吸附水汽o現下王仁恭軍令到來，就立刻轉而準備車馬，將糧秣從庫區中搬運出來o
王仁恭對麾下平時放縱，也多回護o唯有軍令一下之際，但有違反軍令，不論是誰，只有力斬一條，非有大功不能贖罪o
大雨泥濘之中，頓時就聽見一片人喊馬嘶的聲音o多少騾馬都動員了起來，庫區里也都是衣衫濕透的軍卒民夫，被緊急召來，拼命搬運糧秣，半個善陽城都被擾動了o
善陽城中有些地位之人，在探明了突然發生的事情之后，都紛紛向郡守衙署而去o
雖然王仁恭從來都是乾綱獨斷o但是突然給劉武周運送糧秣之事，等于是個急轉彎o身為王仁恭麾下，至少要明白主公為何做此決斷罷！
善陽城中館驛之內，從王仁恭處回返的劉文靜，正站在館驛小樓窗前，看著門前一隊緊急給征集起來的車馬夫役踏著泥水匆匆而過o
大雨之中，人喊馬嘶，車輪陷住o帶隊軍官不住喝罵鞭打，催促民夫快點將車子推出，趕往庫區o
館驛當中驛丁就在門前看著熱鬧，低聲議論o
劉文靜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o
王仁恭還算是有些謀算，知道這個時候拖住唐國公為上o
不過行事如此急躁，哪里是成大事的人？虧得還是世家高門子弟，在這邊地郡縣呆得久了，行事已經像足了蠻子o
越是這般，越不用擔心o只需要再小小撩撥一番，就可以讓王仁恭怒火再不可遏制，和劉武周真的火并起來o
不過該怎樣撩撥呢？是密函調一支河東軍來，冒充劉武周部下在王仁恭治下內截殺，還是怎樣？
行事如此急切，說明這位王太守的情緒，已經繃緊到極限了，只要稍有舉動，就能將他逗引得眼紅！
這一趟前來，到了此時才有一點興味o就看著馬邑郡中，必然到來的血腥廝殺也罷o
最好情形，就是王仁恭和劉武周之間的混戰曠日持久，兩敗俱傷！
志滿意得之余，劉文靜心中冒出一個念頭，劉武周到時候會怎么做？不過轉眼之間，劉文靜又將這點念頭拋去o
王仁恭世家子，久在高位，還是如此o劉武周一個粗鄙武夫，就算是有點勇力，又能如何？
夜色垂降，暴雨如注o
王仁恭仍在小樓之上，只是身邊沒有了侍女點茶o
說實在的，在馬邑邊地久了，王仁恭對禮儀繁瑣的飲茶之事，也沒了什么興味o
來郡守衙署打探消息之人，包括自己兒子在內，都被王仁恭擋駕o
馬邑郡中，所有事情都是自己一言而決，犯不著和他們過多解釋o男兒大丈夫橫行于世，不就是追求如此地位權勢么？
還有更大的權勢，更高的地位在前面等著自己o只要將一切布置妥當，就去摘取！
這個時候，暫時先隱忍一下罷，哪怕讓劉武周這廝稍稍得意一陣，也沒什么o下令剿洗那個徐家閭之后，對于張萬歲失陷之事，王仁恭也是稍稍出了一口惡氣，算是能丟開手了o
糧秣送去，劉武周還能不識趣，自然要將張萬歲送來，一句話也不敢多說o
要是劉武周能在云中安生的話，到時候聯合突厥打破云中，未嘗不能留他一條性命o
望著樓外暴雨，王仁恭突然又莫名煩躁起來o那個石朝志，怎生還沒有消息回報？馬邑越騎，行事也越來越不利索了，得好好整訓一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