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的眉頭微微一皺:“所以,你是部份認同劉裕的理念,想讓天下人都掌握了知識,文化,都有了管理的能力,這樣來刺激我們的子孫們不敢醉生夢死,要他們奮發努力?”
白虎平靜地說道:“老實說,我現在也沒想好,是究竟讓天下所有人都掌握這種知識和文化,有能力過來競爭權力,還是說暫時只限于士族,或者稍微擴大到立了戰功的京八黨武夫們,仍然是少部分人之間的競爭,但不管怎么說,中下層的士族,要對上層高門貴族形成權力上的威脅和沖擊,這是必須要做的事。”
青龍咬了咬牙:“所以,你白虎大人從內心深處是認同有別的士族,甚至是庶人來取代我們了?”
白虎嘆了口氣:“就算真的如此,那又如何,我們黑手乾坤,難道是維護某個家族,比如謝家,比如王家,是維護這些具體家族的利益嗎?難道我們不是維持世家貴族這個整體的利益?有德有能者如果能替換掉我們現有的家族,那也是我們這些人無能,活該給換掉,我們不應該贊成這樣的取代和更替嗎?”
朱雀沉聲道:“可是換上來的這些士族和庶民,尤其是劉裕,他可未必愿意接受世家天下,不愿意有我們這些高等貴族在上面統治和管理著普通百姓,白虎大人,讓新人上位,本身就是有巨大的風險,我們習慣的這些游戲規則,政治法則,他們不一定會接受,甚至可能推倒重來。比如劉裕的那個人人平等,真要讓底層百姓都接受了,覺醒了,他們還肯再甘于接受我們的統治?”
白虎微微一笑:“朱雀大人,請你仔細地想一想,戰國時期,士族們也曾經以變法,改革為名,放開了以前只有國人當兵,把戰斗取得榮譽和權力的手段這一特權,放開了,給了野人,從此庶人,野人都可以從軍,理論上都可以以軍功得爵,以爵為官,但就算是秦國,難道就真的從此庶人掌權,底層上位了嗎?”
朱雀的臉色一變,喃喃道:“是啊,你之前分析過,這天下的權力,還是掌握在秦國的士族,貴族們的手中,因為有士爵和民爵之分,民爵死后即除,往往極難累積到士爵呢,而士人,可以一直保留自己的身份和士籍。”
白虎點了點頭,正色道:“這就是了,就算放開教育,讓人識文斷字,那又如何?沒有爵位,也當不了官,最多是可以有在基層管事的初步能力,可是離治國理政,還差得遠,我們可以通過設置各種條件,門檻,讓具體的做事,吏治這些管理方面的學說,仍然是掌握在上層世家的手中,當然,這也得是讓上層世家的子侄得賣力去學習,不能再務虛搞清談,老莊,養生之類的東西,要逼得他們去學有真才實學的內容,學會如何管村,治縣,平郡,安國!而不是成天就是玩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過著醉生夢死的人生。”
玄武的目光如炬,直視白虎:“所以,白虎大人的意思,是順著劉裕的意思,搞點讓普通人,或者說是讓軍人們識文斷字的基本教育,用來刺激一下士族,乃至于讓我們的子侄有危機感,肯真正地學習那些治國理政的本領了?”
白虎微微一笑:“一潭死水,沒有流動,那最后只會腐臭不堪,這就是我們世家在這幾百年來幾次大難的教訓,劉裕起碼現在是要保國安民的,也是要保我們這些世家,因為目前來說,只有我們才能提供他需要的資源,支持他去完成北伐大業,而且,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是可以通過跟他的合作,讓我們的勢力,從江南吳地,擴張到全天下的。”
青龍冷冷地說道:“白虎大人想得太美好了吧,只怕是劉裕打下的地方越多,他手下的軍漢丘八們占的地盤越多,我們的子侄,哪個想要背井離鄉,到外地生根落葉呢?就是青州那邊,我們也只是占了地,派了管事莊頭們過去,可不是真正地要自己過去啊。”
白虎正色道:“庾悅這回就是幾乎把庾家的嫡流給搬到了江州和荊州,我們這些世家的祖籍,郡望也并非在吳地,而是在中原,在北方,天下大亂后才南渡到了這里,我們百年前的祖先們可以遷居,為什么我們就不可以?我們的子孫繁衍,后代越來越多,而吳地的土地卻不會象生兒子一樣新生出來,那最后不還得是開枝散葉,播種天下嗎?”
“青州的那些土地,草場,現在我們是派管事,莊頭們先過去,打好前站,按吳地莊園的這種規模,建設成適合我們子孫們居住的地方,以后等一切都安排好了,自然得讓我們的一些庶子庶孫們過去,甚至,按劉裕在青州的這種搞法,什么藍翔吏校培養出吏士,治理地方,那我看第一批就會拿青州當試點,如果我們自己的孩子不過去,最后這些吏士全成了本地豪強的子侄們,那我們這些在青州的莊園,田地,還想保得住?”
朱雀笑了起來:“那白虎大人家的公子們,就舍得他們遠去青州,從此自立門戶了?”
白虎平靜地說道:“若是要用這樣的方式去青州開枝散葉,讓我的孩子們能在青州為官,取得權力,不至于留在吳地和自己的兄弟們掐,和你們的子侄們掐,和京八黨的丘八們掐,最后失敗后就只能當個小地主,守著一兩個莊園,到了第三代家中無權勢后就淪為庶民,與其這樣,我寧可放手讓他們遠去青州。”
“現在的趨勢很明顯,不管我們是不是會阻止,黑手乾坤要和京八黨合并,文官士族和武夫丘八們也會變成新的統治集團,有資格占地,占權的人會越來越多,我們不往外擴,只守著這吳地,建康,那最后早晚會給人擠得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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