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剛才也不禁為之一愣,繼而眉頭深鎖起來,聽到胡藩這句話,馬上說道:“胡將軍,決戰將至,空中落鳥,這看起來并非好兆頭,何喜之有?”
胡藩站起身,不慌不忙地說道:“大帥,蒼乃是胡人的顏色,而慕容氏又屬于東夷,以鳥為圖騰,因此這落的鳥,不是代表我軍失利,而是敵軍的災難!”
這下說得有理有節,就是各個書吏們,也都紛紛交頭結耳,暗自稱贊,坐在左邊的劉穆之的臉上閃過一絲微笑,繼續閉著眼睛,微撫著胡須。
王妙音澹然一笑:“胡將軍說的很好,這敵軍乘著孔明燈從空中而來,現在我們將要決戰,戰前這代表著胡人的蒼色飛鳥落地,正是應了敵軍來襲的空中部隊,會如這鳥一樣,折翼而落,死于非命,將士們,歡呼吧!”
所有的晉軍文武,全都群情激憤,站起身,高舉雙臂,大呼道:“滅胡,滅胡,滅胡,萬歲,萬歲,萬歲!”
臺上的上百名文武的歡呼聲感染了四周,帥臺四周,早就嚴陣以待,密集列陣的弓箭手,跳蕩兵,長槊手們也都齊齊地揮舞著兵器,擊打著身上的盔甲,高呼道:“萬歲,萬歲,萬歲!”
劉裕滿意地點著頭,對著面帶得色的胡藩說道:“胡子,說得很好,不過,打仗是要靠手上的功夫的,而不是嘴皮子,接下來,是不是能讓敵軍的空中部隊如這只飛鳥一樣,折翅而落,就看你的本事了!”
他說著,拿起一枚令箭,擲向了胡藩,胡藩伸手一抄,把這令箭接在了手中,所有人都聽清楚了劉裕的命令:“地面的弓箭手箭雨齊開,把敵軍通通射落于地。”
胡藩持弓一轉身,大聲道:“神箭突擊營,殺賊!”
看著胡藩雄赳赳氣昂昂的身形迅速地消失在了臺下,劉裕對著劉穆之沉聲道:“胖子,按原計劃行事。”
劉穆之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順手把桌上擺著的一只啃了一半的雞腿揣進了懷里,看了一眼對面的王妙音,說道:“皇后,最后一次問你,你還是堅持留在這里嗎?”
王妙音平靜地說道:“我不會讓劉大帥一個人留在這里的,他為我們大晉付出了太多,這次,無論是身為謝家女兒,還是身為大晉皇后,我愿意與他一起迎接最艱難的挑戰。”
劉穆之咬了咬牙:“那二位,一切保重,希望到了晚上的時候,我們還能把酒言歡,嘗盡天下美味。”
劉裕微微一笑:“天下最美味的東西,莫過于一展平生所愿,實現少時理想,胖子,我們一定能成功的!”
劉穆之點了點頭,轉身對著身后的幾十名瞪大了眼睛的文吏們說道:“還坐在這里干嘛,要大帥一會兒分神保護你們嗎?走啦走啦走啦。”
說著,他回頭看了劉裕一眼,一向嬉皮笑臉的那張胖臉之上,瞇成兩道細縫的眼睛里,突然閃過一絲難舍之色,向著劉裕點了點頭,然后便是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帶著手下的書吏們,全都離開了。
偌大的帥臺上,只剩下了全副武裝的劉裕和王妙音二人,王妙音臉上的端莊肅穆的表情中,多出了一絲幽怨,輕聲道:“她也來了,你現在心里是不是很矛盾?”
劉裕甚至沒有把目光移向東北方向,兩里左右的地方,那一騎絕塵而來的白馬,還有端坐馬上的那個倩影,他死死地盯著天空之中,如同一大片烏云般壓來的孔明燈,說道:“比起她,你更應該在意的是黑袍才是。”
王妙音咬了咬牙:“我們足夠對付黑袍,可是她來做什么,是助我們還是助黑袍,你難道一點也不擔心這些?”
劉裕平靜地說道:“我想,鐵牛和阿壽先后放她過來,她應該已經表明了態度,如果她是要來殺我,那鐵牛和阿壽不會放她過來的。”
王妙音恨恨地一跺腳:“裕哥哥,你到底要給她騙多少次才能醒悟?鐵牛和阿壽都是單純而念及舊情之人,只要慕容蘭嘴上說是來幫你的,那他們一定會相信,就算不完全信,也下不了手,但這個女人真正的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你難道忘了當年在壽春城中,她是怎么對你的嗎?”
劉裕嘆了口氣:“那時她還是燕國的公主,完全受她大哥之命而行事,這么多年過去了,太多的事發生了改變,我想”
王妙音冷冷地說道:“有什么改變?她仍然是慕容氏的長公主,仍然是要為了燕國的存亡而戰斗,為此,她可以拋棄所有的友誼,愛情,親情。當年如此,現在也如此,只不過,當年她可以手下留情留你一命,今天,有黑袍在,她甚至無法再救你。”
劉裕搖了搖頭:“是敵是友,只要我看她一眼,就能知道,妙音,我答應讓你留下,是幫我對付黑袍和明月飛蠱的,可不是為了讓你和慕容蘭拼個你死我活,你們有再多的恩怨,起碼別在現在,別在這里解決。”
王妙音咬了咬牙:“你甚至連她現在是不是跟明月一樣,給什么蠱蟲控制了腦子都不知道,又如何來的自信?劉裕,你不是當年那個壽春城頭的小兵,那個小兵就是死了,后面也有玄帥的八萬北府軍可以抗擊胡虜,你現在是對抗胡虜,對抗天道盟的統帥,是大晉的頂梁柱,是十萬將士的主心骨,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整個大晉都不復存在,這個代價,你賭不起!”
劉裕笑了起來:“妙音,不要讓嫉妒蒙住了你的雙眼,在戲馬臺的時候,生死時刻,慕容蘭不顧性命,站在了我這邊,跟我聯手消滅了郗超,這次,也不會有區別,只是我希望這一回,你能站在我身邊,和我一起聯手,對付真正的敵人,就是他”
他說著,順手一指前方的那片孔明燈云,只見黑壓壓的一片燈火中,突然有一大片飛鳥狀的東西,迅速地從孔明燈的燈罩之中飛出,如同成百上千只的巨鳥,向著帥臺,俯沖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