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指云笑天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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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朐城外,五十里,北府軍臨時行營。
這是一座臨時搭建的大營,方圓二十多里,營中人來人往,數以百計的漢人百姓,成群結隊地在幾個營門的方向想要進入大營,他們中間年老的長者和體弱多病的人推著小車,而孔武有力的后生們則扛著剛剛做好的木矛,短槍,拿著家里鍋蓋以作盾牌,背著獵弓,顯然是來投軍的。
劉裕身子前傾,趴在一座箭樓的扶手之上,面帶微笑,看著四周的一切,大營的一角,四五千名這些各地新來投效的百姓們,穿著剛剛給抹去燕軍標記的皮甲,拿著木棍和木刀,在百余名北府軍傷兵的指揮之下,進行著基本的隊列操練和武器訓練,雖然他們一個個動作笨拙,但看得出訓練得很認真,很賣力,個個揮汗如雨,而帶著土味齊魯口音的呼喝之聲則是響徹四方。
劉裕笑著一指前方:“胖子,讓你說中了,還真的是齊魯百姓,從者如云哪,這短短三四天的功夫,挑著擔子,推著小車來投軍的就有兩萬多人了。要是再來人,恐怕我得把跟著庾悅回建康的那些重傷員們,從半路上叫回來,才有人能訓練他們啦。”
劉穆之微微一笑:“你最應該送回去的是妙音,可惜,在廣固攻下或者是南燕投降之前,恐怕她是不會回去的,你有你的仗要打,她也有她的一場戰爭。”
劉裕搖了搖頭,長嘆一聲:“我希望她的這場戰爭,永遠也不要有結果。現在還不知道阿蘭是個什么情況呢?臨朐大敗,你說慕容超和黑袍是會遷怒于她,還是會對她好點,通過她向我求和?”
劉穆之伸了個懶腰,咬了一口手上拿著的一根碩大的羊腿,頓時膻香混合著孜然的味道四溢,他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一邊大口嚼著,一邊笑道:“太好吃了,寄奴,你真的應該也來一根嘗嘗。”
劉裕沒好氣地說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怎么不給這些東西撐死呢?這三天你一個人吃的能頂我一個隊的將士了。”
劉穆之哈哈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怎么不說這三天你都不讓我睡個安穩覺呢?你看我這眼皮腫的。不吃點好的你是想把我累死嗎?”
劉裕轉而笑了起來:“開個玩笑罷了,別當真,我當然知道你的辛苦了,不過,我這會兒可是沒啥胃口吃這些。前方阿壽和老索,還有那個司馬國璠去追擊慕容超了,劉藩也帶著豫州步騎去追殺,還不知道結果呢?要是能生擒慕容超,那這廣固也不用打了。”
劉穆之搖了搖頭:“相信我,寄奴,就算能生擒慕容超,你的好老婆也一定會另立個新君,跟你繼續打下去的。”
劉裕的臉色一變:“為什么,為什么她要做這事?慕容超若死,黑袍也無法再操縱大局,那有可能會是阿蘭說了算,向我們投降,從此徹底解決這胡漢之爭,不是最好的結果嗎?”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阿蘭是當世奇女子,自然不會跟那些只會兒女情長的小女人一樣,你要知道,她如果只是考慮和你的夫妻關系,當年也不會選擇回南燕了。畢竟,她是慕容氏的子孫,就算沒有黑袍的控制,也一定會和自己的族人站在一起,走到最后的。”
劉裕咬了咬牙:“我說過,會給她和她的族人一條出路,讓他們既不用死,也能留在中原,難道歸順大晉,從此成為晉朝子民就不能接受嗎?”
劉穆之搖了搖頭:“當過皇帝的人,想讓他們再屈居人下,是很困難的事,慕容氏曾經作為大晉的部落子民,一旦嘗到了自立為君的滋味,慕容氏一族就很難再為人臣。至于他們的族人,幾十年來仗著慕容氏的燕國,橫行霸道,欺凌漢人,可以說為禍北方數十年,他們也知道自己必不容于普通漢人,所以每次燕國復起,都會把慕容氏的鮮卑族人集中居于各城,不交稅賦,不習農事,只是從軍打仗,平時對于這些鮮卑人欺負漢人之舉動,也是不管不顧。”
“這次的臨朐之戰,也是只有鮮卑兵將出力死戰,而漢軍漢將則只是在后面觀望吶喊而已,臨朐之戰一結束,這幾天就有這么多漢人百姓來投奔我們。寄奴啊,你看到的是來了這么多漢人,滿心高興。但我想的卻是反過來鮮卑人卻是無路可退,無處可去,只有在廣固城與我們決一死戰了。”
劉裕的眉頭漸漸地鎖了起來,若有所思地說道:“你說的很有道理,看起來,這胡漢矛盾和仇恨,已經不是兩個國家的高層們的問題,而是兩個種族的普通百姓之間的仇恨。高層國仇還好化解,平民家恨怕是難消。”
劉穆之又咬了一口羊腿,一邊嚼,一邊說道:“是啊,這臨朐一戰,我軍斬首十萬,但同時也意味著幾乎所有的鮮卑胡人部落,都有人死在我軍手中,就象以前,京口人為何恨極胡虜?不就是因為近百年來,家家戶戶都有人死在胡虜之手,這種國仇家恨,可不是這么容易消除的。寄奴啊,就算是阿蘭,這種時候恐怕也不容易化解這些仇恨吧。”
劉裕咬了咬牙:“那沒有別的辦法,只有先進軍廣固了,我不可能讓我的將士們在戰場上讓人殺,而再去考慮什么仇恨不仇恨的喝下,若說仇恨,我們被他們擄去的那兩千多無辜的百姓,還有淮北給殺的幾千民眾,就沒有仇恨了嗎?那幾十年來在這齊魯大地給這些胡虜們殺掠,禍害的百萬父老,就沒有仇恨了嗎?若真的仇恨不能化解,那也只有用手中的刀槍說話了。”
劉穆之點了點頭:“這么說來,你下定了強攻廣固,盡滅鮮卑的決心了嗎?哪怕把廣固城殺得血流成河,尸橫遍野,也不在乎?”
劉裕的神色變得堅毅起來:“如果阿蘭能送回我們的兩千多百姓,那事情或可有挽回余地,給我們大晉一個交代,我們或可留南燕一條生路,但若是執迷不悟死硬到底,那只有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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