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川,早晨,小丘。
拓跋和劉裕換了一身普通牧民的衣服,看起來完全不起眼,而站在他們面前的,則是同樣換了一身牧民皮袍的謝道韞,遠處的金頂大帳內,拓跋的替身武士正在裝模作樣地主持著軍議,而各部大人們,則跪拜在他的腳下,爭吵聲和嚷嚷聲,即使隔了這幾里地,仍然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謝道韞微微一笑:“都說草原漢子直率豪爽,這次算是見識到了。”
拓跋笑道:“草原上風大,人也話多,不聲音大點,別人沒法聽到你在說什么,所以,這也算是我們的交談方式了,讓夫人見笑,不過,在這里,我保證不會那樣粗喉嚨大嗓子。我們的談話,不希望有別人知道,所以委屈夫人,這樣過來交談。”
謝道韞淡然搖了搖頭:“沒關系,國事為重,我這次來草原,一是想帶回劉裕,這第二嘛,就是想跟代王您深度合作。”
拓跋輕輕地“哦”了一聲:“夫人,恕我直言,您動身的時候,好像我還沒當代王吧,我希望我們之間的談話,要有些誠意的好。”
謝道韞微微一笑:“我來這里本身就充分證明了誠意,我說的是,跟代王合作,在我動身之前,你已經回了草原,而拓跋窟咄也回去了,不管你們誰成為霸主,哪怕是劉顯篡位,他也會找一個拓跋家的人作為傀儡,重建代國的。所以,我要合作的,只是代王而已。”
拓跋勾了勾嘴角:“也就是說,哪怕是劉顯成功了,你也會跟他合作?”
謝道韞平靜地說道:“當然,因為他是慕容垂的敵人,這點就足夠了。”
拓跋冷笑道:“夫人,好像指引你來草原,告訴你劉阿干位置的,就是慕容垂吧,他應該是你的朋友,你怎么要跟朋友的敵人合作?”
謝道韞的眼中閃過一絲恨意:“慕容垂,還有他的燕國,是我們大晉現在最大的敵人,也是我們謝家的死敵,跟他們的合作,早在我們北伐前就終止了,這次也不是我們主動找他,而是他想找回慕容蘭,想再利用我們而已,我也是順勢而為,各取所需,就因為不想再跟他合作,所以我們穿越燕國境內時,都沒有通知他。”
拓跋嘆了口氣:“可是想必慕容垂也是深知這點,他要的是慕容蘭,所以,對于他來說,也許殺了劉阿干,殺了你們,才是最好的結果。”
謝道韞微微一笑:“看,這下我們不是又有共同的目標了嗎?代王殿下,你想成為草原霸主,就必須與慕容垂的后燕國為敵,這是早晚的事,而且,恐怕他派來消滅你的大軍,已經在你的附近了。”
拓跋的臉色一變:“夫人知道些什么?”
謝道韞平靜地說道:“自鄴城之戰后,我們謝家痛定思痛,以前針對慕容垂做的情報,探子實在是太不夠了,連他在草原上秘密地搞甲騎俱裝都不知道,才會有五橋澤之敗,所以,現在我們用了各種資源,在燕國內搞情報,也幸虧慕容蘭現在跟了小裕,不再為慕容垂效力,刺探燕國軍情,比以前容易了很多。”
劉裕嘆了口氣:“怪不得慕容垂急著要慕容蘭回去,大概他也意識到現在在情報方面吃虧很大。那夫人探聽到了什么?”
謝道韞正色道:“就在兩個月前,你還沒去賀蘭部的時候,趙王慕容麟,以率軍反擊攻略遼東地區的高句麗為名,率步騎三萬,包括一萬五千俱裝甲騎,從鄴城出發北上,這支大軍一路之上大張旗鼓,但我的眼線們卻發現,過了龍城之后,繼續前進的雖然還有三萬大軍,卻不是原來出發時的那支部隊了。”
劉裕點了點頭:“龍城作為燕31更新快國的塞外重鎮,本身也有數萬兵馬,大軍經過龍城時,玩個移花接木,以龍城兵馬打著原來的旗號東行,而甲騎部隊卻是秘密北上,穿越賀蘭部,到達漠北,這跟我們原來的估計,完全一樣。”
謝道韞有些意外:“這點你們也知道了?”
拓跋笑著把手搭上了劉裕的肩頭,摟在了一起,指著劉裕說道:“夫人,我的好阿干,前天就想到這點了,慕容垂絕不會這樣放過我們,所以,他會派兵穿越賀蘭部,繞道漠北,再從北邊來狠狠地給我們一下,賀蘭訥若不是配合行事,又何苦離開居住了幾十年的東部草原故地,要到這陰山北麓呢?不就是要繼續給南下的燕軍行個方便嘛。”
謝道韞嘆了口氣:“既然代王已經知道這點了,那有何應對之法呢?”
拓跋勾了勾嘴角:“現在我們的實力無法跟燕軍抗衡,而且他這一招很厲害,從北邊殺來,我們連逃的地方都沒有,向西是劉衛辰的鐵弗匈奴,向東會進入后燕境內,向南則是劉顯和拓跋窟咄,還有慕容永,打又打不過,逃也逃不了,那唯一的辦法就只有向燕軍臣服了。”
謝道韞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代王還真的是深明大義啊,本來我最擔心你年輕氣盛,礙于面子,要跟燕國沖動決戰呢。燕軍在漠北得到了柔然和鐵勒諸部的補給,將士們也被告知草原上多年的財富都集中在你手里,所以現在士氣高漲,人皆欲戰,真打起來,以你們現在的實力,沒有勝算。”
拓跋咬了咬牙:“所以,我會假裝不知,繼續南下攻擊劉顯和拓跋窟咄,等后燕軍出現后,就向他們降服,引他們一起打劉顯,畢竟,名義上,現在的我仍然是他們的藩屬。”
謝道韞點了點頭:“你這個想法雖然好,但如果是慕容垂,不會接受的,不過好在這回領兵之人是慕容麟,這就給了你機會。”
劉裕笑道:“如此重要的事情,為何慕容垂不親自前來呢,我也奇怪這點。按說這草原上的事,關系燕國未來的興亡,如果我是慕容垂,不會假手他人的,哪怕是自己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