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詠之的兔唇動了動,槊尖指向了俱伏利都,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這個一馬當先的匈奴將軍,就是這些沖陣匈奴騎兵的領頭者,一如頭狼。
突然,一陣勁風從魏詠之的腦后傳來,他的臉色一變,本能地一縮頭,只覺得一道強烈的氣流從頭頂飛過,甚至連盔纓都被帶得飛起,再看前方,那俱伏利都突然從馬上飛了出去,他的胸前多出了一桿槊柄,眼中盡是驚懼之色,甚至當他連人帶槊給打飛十余步,釘到地上的時候,才喃喃道:“好快的槊!”
北府軍中響起了陣陣歡呼之聲:“寄奴哥威武,寄奴哥威武。”
小崗之上,劉裕的嘴角邊帶著一絲不屑的笑容,掄了掄手臂:“這等武藝,也敢沖陣?!”
孫處在一邊笑道:“寄奴哥,你太厲害了,這百余步的距離,一槊直接擊中,是怎么做到的?!”
劉裕咧嘴一笑:“三蛋子,把你每天練石鎖的時間象我一樣去小林子里練飛槊,你也可以的。”
俱難在后面看得眼睚欲裂,大吼了一聲:“伏利都!”幾乎要跌下馬來,身后的幾個護衛連忙策馬過來扶住了他,才讓他沒有落馬。
俱難狠狠地一下甩開了身邊的人,咬牙切齒地吼道:“給我沖,我看到了,那個站在小崗之上的,就是殺我兒的仇人,千萬要生擒了他,我要活挖了他的心肝,祭奠我兒!”
隨著俱伏利都給劉裕一槊斃命,前方正在沖鋒的匈奴騎兵們,那種剛才一往無前的氣勢,有了一點小小的下降,地上因為遍布尸體,所以他們沖擊的時候本就不能加到全速,當俱伏利都落馬之時,身后的不少人怕踩到他,都繞著他的尸體走,更是有十余騎奔到他的身邊,下馬想要扶起他,看看有沒有救,這讓正在沖鋒的匈奴騎兵陣,有了一點小小的混亂,至于那種全速,更是無從談起了。
劉裕看得真切,大聲道:“放箭,放箭,給我狠狠地射!”
他的命令很快就給孫處以旗語和號角的方式傳到了一線,一陣響亮的軍號響過,盾墻槊林之后的方陣之中,騰起了陣陣烏云般的箭雨,無情地傾瀉在百步以內,無差別地覆蓋射擊,讓那些騎馬揮槊,正在試圖加速的匈奴騎兵們,紛紛中箭落馬。
但是這些匈奴騎兵們都是俱難本部的精銳部曲,不是前面那些心中有小九九,怕死畏難的仆從騎兵,即使失去了自己的領頭大將,即使遭受了慘重的傷亡,即使面前是一片盾墻槊林,仍然是絕不退縮,活著的人呼嘯著就往北府軍的前方陣列上沖,因為他們相信,只要沖上去,撞上去,就能鐵蹄踏碎這些晉軍!
北府軍這里,后面的駐隊已經頂上了前方,與戰鋒隊一個層面,這讓原來相錯相間的陣列,變成了一條整齊的水平線,前面三排是盾牌與長槊手,與他們相隔五步左右的后方,兩排弓箭手們正以最快的速度向天空吊射,放箭,打擊前方的敵軍,而在盾墻之后,則是各隊的隊正們在聲嘶力竭地吼叫著:“頂住,頂住,準備防敵騎沖擊!”
后排的戰士們喊著整齊的口號:“頂住,頂住,頂住!”一邊喊著,一邊向子前傾,手使勁地頂在前方同伴的腰與背上,增加其防止沖擊時的定力,而一線的步兵們,則從地上站了起來,扎起馬步,下盤牢牢地撐在地上,身子向前稍傾,手中的長槊握得緊緊的,眼中閃出冷冷的光芒,直刺對面沖過來的匈奴騎兵。
“彭”“啪”,終于,幾十騎匈奴騎兵,沖過了前方的箭雨陣,他們很多人的身上,已經插了不少箭桿,渾身是血,但仍然成功地撞上了北府軍的步兵方陣,即使不是全力沖擊,那時速幾十里的沖力,那邊人帶馬四五百斤的重量,仍然是一股巨大的沖擊波,沖得被撞上的北府軍方陣上,頓時就出現了不少小的缺口,而那些頂在一起的士兵們,則是給生生地撞地腿下在地上劃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跡,整個三排人,都往后退去。
檀憑之的手中持著大盾,他沒有持槊,雙手都死死地扣住了盾背面的把手,一個面目猙獰的匈奴騎兵,直接撞向了他的正面,手中的狼牙棒高高地舉起,然后重重地砸向了檀憑之面前的大盾。
“啪”地一聲,一股巨大的沖力從檀憑之的手上傳來,他感覺兩臂象是給什么東西狠狠地絞了一下,頓時發麻,緊接著,匈奴騎手連人帶馬,撞在了他的盾面之上,檀憑之連忙閉上了嘴,兩只腮幫子鼓滿了氣,雙眼圓睜,他的腳下本來穩穩地扎在地上,但給這巨大的沖力,沖得不由自主地往后,幸虧了身后的侄子檀韶,頂在他的腰上的手足夠給力,這才讓他不至于倒下。
那匈奴騎兵猙獰的臉清晰地展現在檀憑之的面前,遍是刀痕,檀憑之知道,這是匈奴人的習俗,當親友死時,要在葬禮之上往臉上劃出一道道的血痕,以示哀思,這也讓多數匈奴人看起來如同惡鬼一樣,甚至都不用戴面具嚇人。
檀憑之給這一撞,頂得生生退出去了七步之多,他的臟腑在劇烈地震動著,但是那巨大的沖力,卻是漸漸地變小,當檀憑之感覺自己的雙腿,給頂出第七步時,他終于意識到,這一下是給頂住了。
檀憑之哈哈大笑起來:“胡狗,你就這點力氣了嗎?!不過如此!給我刺!”
那匈奴人在沖上盾牌的那一刻,因為沖擊的速度不是太快,沒有直接給頂得從馬上飛出來,他的雙腳牢牢地絞在馬鐙之中,而手中的狼牙棒則是左右揮舞,想要去砸他周圍一切能夠得到的晉軍士兵,當然,他最想砸的還是檀憑之,這個躲在盾牌之后的鐵甲大漢,是他早就看上的目標,只是他的狼牙棒多次擊出,打得這盾牌的表面木屑四飛,都不能如他所愿。
檀憑之雙眼圓睜,一把抄起地上插著的一桿長槊,厲聲吼道:“刺啊,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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