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珠璣白了林意一眼,“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林狐貍。”
不過這一眼細看之下,齊珠璣卻是有些抑郁,黨項高寒,平時日照卻又是強烈,在外風吹日曬,吃食又不精良,所以即便是像他這種修行者都不免有些形容枯槁,臉頰上曬出兩坨高原紅,看上去的確要老了一些。但他看林意,卻是依舊細皮嫩肉的感覺,甚至肌膚隱隱透出玉光。
光是這種感覺,齊珠璣就知道,林意的修為一定又有精進。
“哈哈。”
林意哈哈一笑,目光有意無意的掠過他臉頰上的兩抹高原紅,道:“最近有沒有多讀書?”
齊珠璣為之氣結,心道你已經是神威鎮西大將軍,居然還像以前一樣幼稚。
“你也曬得黑了,最近修行如何?”
他懶得和林意斗嘴,林意便和蕭素心說話,他看著蕭素心卻是一臉關切,甚至輕聲道:“等下我有件好東西給你。”
齊珠璣雖然明知林意一直將蕭素心視為親妹妹,但是看著林意如此,他還是忍不住有些臉黑,道:“林狐貍,你這算不算厚此薄彼。”
“放心,都有。”
林意朝著他擠了擠眼睛,一副都有大好處的神情。
齊珠璣微微一怔,卻又是氣結,這顯得他就像是在爭風吃醋。
此時魏觀星等人已經在白月露的引薦下和夏巴螢等人見禮。
細封英名一直在仔細打量著這些鐵策軍的軍士,此時卻是都已經忍不住了,他看了一眼鐵策軍身后遠處,不由問道:“魏將軍,你們的輜重?我看你們隨身所帶似乎都沒幾日口糧…”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魏觀星看著他狐疑的神色,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我們鐵策軍并無糧草押運,行軍只帶七日隨身口糧。”
“只帶七日隨身口糧?”
別說細封英名,就連夏巴螢都是十分驚訝,“那路途之中何以補足?”
“以戰養戰。”
魏觀星道:“七日之中,必須尋覓敵軍,從敵軍身上搶奪口糧。”
“這?”
細封英名等人互望了一眼,覺得這有些不可思議。他們心中都下意識的想,若是在南朝或是北魏,這種戰法或許可行,南朝和北魏人口密集,各地到處都是駐軍,但黨項卻是地廣人稀,稍有差池,根本補不上行軍口糧。
夏巴螢聞言卻是心中一動,她看了一眼那些鐵策軍軍士,道:“如此說來,你們從進入黨項到現在,每七日之間,必有戰斗?”
她這句話一出口,細封英名等人頓時也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林意的這支鐵策軍在鐘離已經建立了不世之功,當然不需要沽名釣譽,尤其此時魏觀星在林意的面前,當然不需要刻意夸大,那若是如此,鐵策軍一路行來,是經歷了多少戰斗?
可是…哪里來那么多的敵人?
魏觀星看得出他們心中的疑惑,他對著夏巴螢微微一笑,道:“現在黨項已經近乎一統,只是拋開重要大城,各族的殘軍還是不少,尤其許多原先不屬于王族的部落,也有兵馬,其中有不少也乘機掠奪。我們在朝著吐谷渾邊境行軍時,便是不斷清繳這些殘軍和豪族武裝。”
夏巴螢和細封英名等人都是心中震驚,甚至有種恍然大悟之感。
現在夏巴螢的聯軍是將各族勢力擰成一股,都是以碾壓之勢,收取黨項所有重城,黨項地廣,除開這些重城之外,這大軍都是難以顧及,但過往一兩個月,黨項各處似乎都極為平靜,他們原先都是以為各處都是懾服于聯軍之威,但現在想來,這其中的確大有詭異之處。
鐵策軍早已入黨項,卻直到此時才趕來會合,原來竟是在各地素清和鎮壓那些亂軍。
這一派天下大定之前的清明平和氣象,其實許多原來是林意這支鐵策軍的功勞?
夏巴螢心中雖然震驚,但還是有些不解,她深深蹙起了眉頭,沉吟道:“拓跋氏等族的殘軍數量應該不少,但那些小族的軍隊,我也很清楚,少則數百,多則上千,數量不多,而且極為分散,你們鐵策軍有數千之數,雖然相對于大軍而言,數量也不算多,只是憑借清繳和搶奪這些殘軍和小股私軍,難道真能完全補充給養?”
她如此問詢,心中自有一些顧慮。
她是生怕這些南朝的軍隊在有時無奈之下,會動用到那些平民的糧草,如此一來,再加上南朝和黨項的民風習慣不同,萬一處理不妥,便有可能在黨項的民間和游牧部落之中形成憎惡南朝的風氣,而她和林意共治黨項和吐谷渾,若是形成那樣的風氣,林意在黨項民間看來,自然是代表南朝,如此一來,恐怕就會影響黨項的長治久安。
魏觀星看著深鎖著眉頭的夏巴螢,道:“我們鐵策軍并非一直聚眾而行,而是分而擊之。”
“分而擊之?”夏巴螢微微一怔。
“我們鐵策軍都是分成諸多小隊,諸多小隊自行按敵人強弱,挑選合適的敵軍擊破。劍閣修行者和者母地蠟等族戰士則后備隨時支援。”魏觀星道:“至于戰利所獲,除了必備口糧之外,其余一部分贈予沿途民眾,一部分令南朝工坊的商隊送回,所獲得利一部分直接封賞軍士,軍士可以令那些商隊直接兌換錢財,送回家中。”
“這……”
夏巴螢和細封英名等人都是心中泛起難言的情緒。這鐵策軍…按這種做法,似乎根本不像是南朝官軍,倒像是私軍和馬賊的結合。
只是馬賊只管擄掠,但鐵策軍反而是劫富濟貧一般,這一路過來,反而不知道給林意和夏巴螢在民間造成了多少的好口碑。
“軍士都要研究敵軍,都要思索如何戰勝…這就像是人人做了將領,更何況所得直接可以送回家中,這些軍士,真正得了利益。”夏巴螢深吸了一口氣,她開始真正明白林意的治軍想法。
林意的這種治軍想法,便是真正讓這些囚徒出身的軍士,尋找到了足夠的自身價值,這是為他們自己而戰,而并非為某個空虛的口號而戰。
“黨項一統,也不過是我們權貴的口號,你的想法,倒是要讓我自省。”她轉過身看著林意,道:“關鍵還在于,要如何讓這些民眾真正得利,讓他們耕田放牧都為自身,而并非是為這個所謂的王朝。”
細封英名眼中也盡是敬仰的神色。
這數日一戰,數日一戰,不停的尋覓敵蹤,不停的追擊,不停的前行,現在的這支鐵策軍不僅是支鐵軍,還是人人會思索的鐵軍,而并非是那些純粹一味只知悍勇,只知奉命沖擊的軍隊。
那些馬賊雖然也是為自身,但流離失所,無以家為,他們對于自身都恐怕沒有什么認同感。
但這支鐵策軍卻不同。
前有鐘離之戰剩余的鐵策軍的那種氣質感染,后有林意和魏觀星這樣的將領的治軍想法…這支鐵策軍拋開軍備不算,在當世都似乎獨一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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