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九:、、、、、、、、、
梅氏包的兩個紅封,每個里面都是一串簇新的永樂通寶。
一串錢是一百文,怪不得梅小八心疼。
梅氏搖頭道:“正好,少了生口舌,多了生是非。”
“重陽哥,別的同學也會給這些么?”梅小八又問桂重陽。
村里尋常上禮,十文二十文的都有,一百文確實不算少。
畢竟桂重陽與梅童生不單單是師生關系,還有梅氏這邊一重姻親關系在里頭,加上桂家買地都在大家眼中看著,要是桂家上禮上少了,才是落人口舌。
桂重陽想了想道:“各家各戶多半也會私下里打聽著,夫子的脾氣在那里,應該不會有人少給,多半五十文起吧。”
村塾兩個班,小班二十來人,大班十幾個,總共三十幾號人,平均每家五十文也是快兩貫錢了。
想起村塾學生的人數,桂重陽察覺出不對來,抬頭道:“姑姑,村塾里每年收的束脩都是童夫子收著嗎?”
三十多個學生的束脩一年下來就是百十來貫,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要是梅童生每年有這樣收入,那以他手緊吝嗇的性子,手中應該有一筆積蓄才對,不會遇事就要借貸賣地之類。
梅氏搖頭道:“還是你姑爺爺當年訂下的規矩,村塾先生每年有錢米,可是都是定數,幾貫錢,幾石米罷了,其他的錢留著獎勵應試的學生、修繕屋子、接濟孤老用。”
桂重陽的姑老爺,就是村塾的創始人,梅氏的親爹梅二爺爺。
當年村塾本是梅二爺爺主持,梅二爺爺能訂下這個規矩,可見是心底無私,真心為了村民考慮的。不過也想象的得到,梅童生接手后,指定想要改過這條規矩,可是那是從村民手中搶食吃,肯定惹了眾怒,不了了之。
“這錢,是杜里正經手?”桂重陽道。
以杜里正的身家,桂重陽倒不懷疑他貪墨,卻懷疑他用這筆錢做人情。
梅氏點點頭道:“原本是村塾夫子這里收著,怎么使用有賬可尋;等你們夫子接手那一年,賬冊與錢對不上了,才開始由杜里正收著。”
桂重陽點點頭,岔開話說起別的來。他心里卻明白,每年幾十貫錢的開支,這其中沒有貓膩才怪。
杜里正不稀罕貪墨這一筆錢,那幾個有權建議開支的村老呢?
杜里正只要抓著這幾人的小辮子,這幾個人就老實了。之前桂重陽與桂五打算的想要推梅村老上里正位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
杜里正看似“無為而治”,不過瞧著他的手段,卻是十分縝密,先是與老姓聯姻,隨后“殺雞駭猴”驅逐不服順之人,然后以村塾賬冊為紐帶,將四個村老握在手中。
如今因減免稅收與賣地之事,杜里正在村里的威望掃地,誰會想到他還穩坐釣魚臺。
桂重陽想通這點,對杜里這個的忌憚更深。
這般手段,哪里像是尋常人?之前還懷疑杜里正是金盆洗手的盜賊,如今看來怕是懷疑錯了。
梅氏哪里想到桂重陽滿腦子想的是杜里正,還以為他不耐煩去梅童生家吃酒,勸慰道:“那邊今天指定人多,不愛待就露面回來……總不好讓人說嘴,以后你與你五叔想要應試,說不得還有用到那邊的時候。”
大明朝科舉應試,考生彼此之間要連保,還要同縣廩生做保,梅晟就是廩生,所以梅氏這樣說。
桂重陽點點頭道:“姑姑放心吧,侄兒沒事。”
桂重陽還在孝期,過去也是上禮,還真的能坐席吃酒不成?
按照桂重陽的本意,只打算讓人順帶禮金,連人也不打算露面的。
只是北地教化晚,守孝規矩不如南邊繁瑣嚴謹,尤其是市井百姓之中,過了百日熱孝,基本就諸事不禁了。
“入鄉隨俗”,桂重陽要是嚴守著規矩,擱在村民眼中,不是孝順,反而是不和群。
因此,姑侄商量一番后,桂重陽還是決定跟過去露露面。
至于梅氏,原本想要昨天過去,也被桂重陽勸到了今日。新娘子怕沖撞,那不去正席就是。
就是梅朵,既是訂婚待嫁的女子,本該留在家里繡嫁妝,也讓梅小八慫恿著跟過去吃酒。
按照梅小八的話來說,姑姑與重陽哥都不吃席,就他一個人能吃多少,那真是虧死了,多吃一個人是一個人的。
稍一時,一家四口拾掇干凈,就沒有耽擱,直接去了梅童生家。
梅童生院子里擺滿了桌椅,只前院就有十來桌。
正席在中午,現在先來的都是幫忙的梅氏族人,看到梅氏、桂重陽都頗為熱絡,尤其是那些家里有閨女的嬸子大娘,看到桂重陽更是眼睛發綠光。
這個拉著桂重陽,說看著又瘦了。
這個則是端起長輩的架子,說教起梅氏來,話里話外吃噠她不該薄待桂重陽這個好孩子。
聽得桂重陽在旁怒極而笑。
要不是看在梅氏面上,誰曉得這些嬸子、大娘是什么人。她們倒是敢想,這拉桂重陽做女婿的事還沒影呢,就忌憚挑撥起桂重陽與梅氏的關系來。
村婦這點小算計,一眼見底。
桂重陽明白了,梅氏姑侄也看得清楚。
眼見梅氏還含笑聽著,梅朵在后邊直磨牙,對桂重陽小聲道:“我是瞧出來了,這些人發白日夢呢,你可不能傻了,真聽進去這些挑撥。”
桂重陽要是真有一言半語入心,那家里就不安穩,梅朵不免擔心。
桂重陽輕哼道:“表姐不傻,我就是傻子不成?恁是小瞧人。”
梅家看著熱鬧,就是梅秀才兩口子臉上也都帶了笑迎客,看得大家心里直納罕。這好好的日子過著,平白多個繼母、繼婆婆,換個人都不愿意,這梅秀才夫婦素來傲氣,怎么就忍下這口氣?
有記性好的,想到梅秀才賣地的前因,覺得這兩口子估計是心虛了,才會老實的任由著老爹娶填房。
倒是孫輩的梅智,到底年歲在這里擺著,倒是耷拉著小臉,見人也沒有好聲氣,不過也沒人與之計較就是。
看到桂重陽過來,梅秀才臉上的笑容都多了三分,專程叫他到跟前說話。
桂重陽不覺得受寵若驚,反而覺得梅秀才的目光若有深意,虛應了兩句,就尋了個由子出去。
他卻是不曉得,屋子里梅秀才也變了臉色。
梅秀才看著手中的紅封,驚訝道:“是不是弄混了?這這是桂家的禮金?”
里屋進來的,正是杜氏,搖頭道:“相公專門吩咐的,奴特意留心,哪里就混了?一式兩份,一份算是二房的,一份是桂家長房的,都是一串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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