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填房?”桂五聲音平靜。
“誤會,誤會,不是填房!瞧嬸子這破嘴,該打該打!”桂四奶奶倒是個放得開的,連忙輕抽了自己面皮一下。
桂二奶奶冷哼道:“以后再聽你瞎咧咧,看老婆子不大耳光子扇你!“
這會兒功夫,桂五與桂重陽都已經明白過來,原來這桂四奶奶是沖著桂五來的。什么意思?等著江氏早死嗎?
桂五心中大恨,望向桂四奶奶面上帶了不善。
桂四奶奶訕笑著,瞄了瞄東西廂房,心里賓服那個江氏,倒是個性子耐得住的,院子里鬧成這樣,還是不露面。
這世上男人,有幾個不偷腥的?
一個連下蛋都不會的病秧子,拿什么與水靈靈的嫩婦閨女相比?
只是男人都要個臉,如今親娘堂侄在跟前,就算這桂五心里樂意,也只能做不樂意狀。
桂四奶奶不以為意,曉得有桂二奶奶橫在這里,再說下去也沒滋味,便道:“好,好,都是我瞎咧咧,對不住二嫂子,二嫂子消消氣,趕明兒我再來尋二嫂子說話!“說罷,不待桂二奶奶回話,立時倒騰著小胖腿走了。
桂二奶奶立時關了大門,尤自憤憤道:“都是黑了心肝的東西,老天爺有眼,讓他們窮死才真好呢!”
江氏沒有出來,大家都望向西廂。
就這丁點兒大的院子,就是睡實的人也該鬧醒了。
桂二奶奶面上露出悔意,桂五腳步頓了頓,挑了簾子進了廂房。
氣氛不對頭,就是桂重陽也不好多留,與桂二奶奶低聲招呼了一聲,回老宅去了。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桂五的子嗣確實愁人。
就是素來看得開的桂重陽,也不禁擔心起江氏。
眼見桂重陽興致勃勃地去二房,垂頭喪氣地回來,梅氏少不得過一句,道:“不是過去選開業日子嗎?這是沒有妥當的?”
桂重陽搖搖頭,猶豫了一下,道:“姑姑,五叔五嬸要是一直沒有孩子怎么辦?”
江氏的身體,實在孱弱,即便勉強懷孕,也怕是不好。最妥當的法子,莫過于納妾或養個婢女“借腹生子”,可那樣對江氏來說也太過殘忍。
梅氏聞言,也跟著發愁。
桂五既露“富”,鎮上又有宅有鋪,村里惦記的就不是一個兩個,也有梅氏族人問到梅氏跟前,讓梅氏去傳話。
梅氏自不肯接這費力不討好的差事,全都給拒了。
桂重陽也就說這一句罷了,都說“養兒防老”,桂五的能力,難道還不能給自己夫妻兩個養老嗎?還有桂春、桂秋,外加上自己這個堂侄,都受桂五照顧頗多,真的能讓他無人送終?
“在等幾年看看,實不不行他們在外頭抱養個孩子也是好的。”梅氏道。
“五叔才多大,說這些也恁早!”桂重陽擺擺手,略過這個話題,道:“姑姑,我們選好了開業的日子,就定在八月十八,到時候你與表姐也去鎮上,看看熱鬧。”
梅氏搖頭道:“還是算了,到時候亂糟糟的,還要你費心看顧我們。”
桂重陽道:“受累的是秋二哥與周姐姐,我不過是看個熱鬧罷了。一起去,順便看看咱們鎮上的宅子。”
之前相鄰的兩處小宅中,桂重陽選了舊宅,可有桂五在,處處周全,已經使人收拾出來,可以住人了。
梅氏聽了,不由心動。
桂重陽想在居鄉守孝,等后年初孝少不得去鎮上住,梅氏可不是想要去看看宅子?
正好梅朵過來,聞言來了興致:“要去鎮上嗎?我正想要加兩個花樣子,咱們去鎮上吧。”
三人說定,桂重陽才發現還沒有見梅小八:“小八呢?怎么不見?”
梅童生有事去大興縣了,村塾今天放假一天,小八這個時候應該在家里才是。
“摸泥鰍去了,說是現在泥鰍肥呢。”梅朵道。
桂重陽一聽,來了興致:“我去找小八。”
像什么抓雞放羊、摸泥鰍撿河蚌這樣的村居生活,桂重陽之前只從書上看過。
等到了木家村,抓雞這一條桂重陽試過來,攆著跑也是白跑,只剩下一地雞毛,一般人還真是抓不到。
桂家沒有養羊,放羊這一條桂重陽就看著別人。不過那羊群黑乎乎的,在村里路上撒落一地羊糞球。桂重陽只看了一次,就夠了。
摸泥鰍?
桂重陽想起五月底時自己初來木家村,梅小八就是與幾個村里頑童在河邊,不知道是不是摸泥鰍。
桂重陽興致勃勃轉身,出了老宅就往河邊去了。
桂五的子嗣與養老讓桂五先操心去吧,他還是個孩子。
沒等到河邊,就聽到一陣孩子喧鬧。
“八哥好厲害,八哥抓了大魚了!”一個小孩拍手道。
河邊水窩子里,梅小八光溜溜,手中抱著一個二尺兩長的白鰱,笑的得意洋洋。岸邊岸下,同樣幾個光溜溜的孩子,都驚詫叫好,胯下小鳥跟著亂顫。其中有兩個面熟的,正是村塾小班的蒙童。
桂重陽到跟前,看到的就是這個畫面。
眼前的梅小八,才是桂重陽之前看過的那個梅小八。
梅小阿也看到桂重陽,揚聲道:“重陽哥!”
桂重陽走到跟前,看到河邊放著幾只木桶,其中有只眼熟,正是自己家的。里面已經有大半桶泥鰍,還有幾個巴掌大的河蚌。
“收獲豐厚啊!”桂重陽伸出大拇指,由衷贊道:“小八好厲害!”
梅小八已經上岸,將懷中白鰱放進木桶,笑嘻嘻道:“今兒運氣好哩,逮住了大家伙,中午讓姑姑燒魚吃!”
河魚土腥氣大,必須用醬汁紅燒才能將腥味兒蓋住。
桂重陽將一年沒沾葷腥了,想想燒魚的香味也是口齒生津,不過隨后想起“老爸”,又克制了,蹲在木桶前,帶了幾分好奇道:“這泥鰍怎么吃?河蚌怎么吃?”
泥鰍有大半桶,一頓是吃不完的,河蚌也不少。
“泥鰍燉豆腐,要不就曬了,冬天做魚醬!”梅小八道:“這河蚌少呢,別看個頭大,能吃的只有半個小手指大,想要湊一盤,還得再摸。”
梅小八從小就會摸泥鰍,每年從端午節后能下水到重陽節水涼,要摸上幾個月泥鰍河蚌,家里吃也吃不完,秋氏就曬干了存起來。
現在想想,只有家里燒泥鰍的時候,自己能吃飯配菜。梅小八莫名想到這個,不由怔住,隨即甩甩頭,丟到腦后。
桂重陽見梅小八頭發還滴水,道:“趕緊穿了衣服,到底是入秋了,別著涼!家里人少,這些東西盡夠吃了。”
梅小八卻是看著那些河蚌,不甘心道:“沒事,現在大上午的日頭足足的,這河蚌湯才鮮哩,我再摸幾個!”
桂重陽見他興致勃勃,也不愿意掃興,便點頭道:“那可說好了,再摸幾個就行了,不能玩起來就沒個準。”
梅小八連連點頭,重新跳回水窩子里去了。
那些光屁股頑童見到桂重陽都有些拘謹,不過見他對梅小八和和氣氣,也自在幾分。眼見梅小八下水了,就一個一個下餃子似的,跳到河里,笑鬧一片。
這一個個光溜溜的溜小鳥,桂重陽只覺得辣眼睛,移開眼,望向其他處,就見村頭走來兩人,后頭背著書箱的麻桿一樣,前頭那個又矮又胖使勁地抹著眼睛,有幾分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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