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少年斗志昂揚而去,灰溜溜回來。
楊武還罷,與李桃兒又不熟,操心一句就丟在一旁;梅小八怏怏,顯然無法接受李桃兒的選擇。
桂重陽則忍不住開始反省自己,昨天桂五說李桃兒“隱忍、不知性情”,他還覺得是桂五想多了,今日就給了他一個響亮耳光。
李桃兒顯然是有自己想法與打算的,只是她的想法太過天真。她以為鐮刀能保護她,離開李家就是好的,可是真遇到成年男子時,她那點力氣算什么。
不過李桃兒在知曉洪家的險惡后,依舊選擇要“嫁”,而不是另外一條路,桂重陽真有些頭疼了。
昨日李老太太剛鬧了那么一出,今日難得露面的李發財就回來了。
過來桂家幫工的,有對李發財避之不及的;也有如柴狗剩、梁大奎這樣是李發財發小的。
“發財哥,發財哥!”柴狗剩湊上前去,好奇道:“昨兒大娘鬧了一場,我琢磨了一晚上,到底是誰給二哥戴綠帽子,偷食偷到發財哥家里,膽兒肥了啊!”
李發財還不知老娘昨天鬧了那么一出,變了臉色,道:“都設么亂七八糟的?好好說話。”
柴狗剩“嘿嘿”笑道:“發財哥,你可別瞞了,村里都曉得了。咱那個便宜侄女不是李家的種兒,是她娘不守本分偷人生的。”
李發財一愣,臉色依舊臭臭的,埋怨道:“這老太太,這老太太,好好地說這個作甚?”
眼見李發財都沒有否認,柴狗剩更好奇了:“發財哥,那孫子到底是誰啊?那丫頭黑不出溜的,臉上也看不出像哪個孫子。”
李發財卻不答,拍了柴狗剩一下,指了指桂家方向,道:“怎么這都大半個月了,你還在他家干活呢?別說是我那妹夫吩咐的,之前怎么不見你這么老實!”
“這不是,這不是伙食好嗎?”柴狗剩道。
李發財鄙視道:“就這點出息!有那功夫去鎮上轉轉,說不得就有賺錢的機會,不比這里一天蹭兩頓飯強。”
柴狗剩道:“那是發財哥,到哪里都能混得開,我們一個鄉下人,進城也沒人瞧得起。”
李發財帶了幾分隱藏的得意,道:“城里人又有什么,說不得還要求到我們鄉下人。”
柴狗剩好奇,李發財卻不肯再說了,溜溜達達進門去了。
等到柴狗剩回到桂家,桂家這邊有人上前問他探聽了什么。
這李桃兒親爹是誰的八卦,大家可都關注著。
柴狗剩什么都沒有問出來,就隨口胡說八道起來:“李家都要忍著的,還能有誰啊,不過是那幾家罷了。”
眾人面面相覷,李家得罪得幾家,杜家?林家?還是宋家?
宋家可以刨出去,一般人顧忌宋家些,李家這一門子無賴才不會管以后看不看病、保不保媒。林家?他們家的人素來與村里人往來不多,與李家更是沒有什么人情往來,就算想要偷情似乎也沒有什么機會。
除去宋家、林家,那就只剩下杜家了!
大家眼睛放光,越想越是這一回事。
梁大奎點頭道:“怨不得不稀罕呢,放在外頭也不領回去,家里不缺閨女。”
另一個人村民道:“李氏可生了獨苗呢,怎么會讓私孩子回去?”
一個性子老成的道:“莫要在說了,要是傳到那邊耳朵里,該惱了。”
想起被杜里正逼走的兩戶人,大家都開始禁聲。
柴狗剩眨了眨眼,不會真的是杜里正的私孩子吧?之前沒想到,聽著大家這一說,還真像哩。
桂重陽、梅小八、楊武幾個,站在眾人身后,將這里聽了個正著。
桂重陽瞇了瞇眼,心下微動。梅小八與楊武兩個則是面上帶了不忿,梅小八道:“里正作甚不接黑丫頭回去哩?”
楊武道:“是啊,杜家那么富,下人就有好幾個,也不差這一口飯。”
桂重陽道:“方才大人都不敢隨便說呢,你們兩個也要小心些,莫要因說閑話給你們爹娘帶來麻煩。”
梅小八與楊武都立時住口,帶了幾分小心,都是懂事的好孩子。
桂五今天去了鎮上,天色將暮才回到木家村,帶了一車西瓜回來還有半口袋龍須面。過來幫工的村民,一人送了兩個西瓜,四把龍須面
雖說夏天瓜果豐富,西瓜價格不高,可通州本地種西瓜的并不多,大家還是很高興;更不要說龍須面,這是最好的細糧,尋常過日子誰舍得買?
幫了小半月工,該解饞的解饞了,該還人情的還人情了,正經有幾個生出退意,想著是不是尋個由子不來了。桂五的西瓜與龍須面,卻是讓大家精神一震,大家都盼著桂家房子早日蓋完,想著那個時候桂家會有什么答謝了。
用了晚飯,村民抱著西瓜、提著龍須面,笑呵呵的離去。
桂五找到桂重陽道:“我找了人幫忙了,這幾日就會找機會見李發財。”
桂重陽苦笑道:“怕是晚了一步。李發財這幾日在鎮上,應該是搭上洪家那邊關系,要將李桃兒送到洪做童養媳。我想著五叔的話,下午去問了李桃兒,跟她說了洪家的情形,也說了用買人為借口救她出來,她不樂意。”
桂五皺眉,臉上滿是厭惡,之前想著李家會賣人,可是沒想到是最糟糕的結果。說句難聽的,賣到妓院去,也不會損了性命;賣到洪家,那性命能不能保全都是兩說。
看著桂重陽滿臉沮喪,桂五忍不住開解道:“她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就算是有些主意,哪里曉得輕重?整日里被打被罵的,只要能離開就是好的。你也勿要太失望,就算李發財想要賣侄女,洪家也看不上。”
那洪老爺明顯是借著娶兒媳婦之名,給自己納小妾。李桃兒雖已經十二,可因為從小吃不飽瘦瘦小小,看著跟十來歲似的,怎么能入洪老爺的眼?
桂重陽精神一震:“五叔,你不曉得,今天下午有個新傳聞,柴狗剩胡說八道,大家誤會了,都以為李桃兒是杜里正的私孩子。我還想著,實在不行,就借題發揮,總不能真的看著李桃兒跳火坑。到時候就算她后悔了,想要救她出來也難了。”
桂五好笑道:“怎么又扯到杜里正頭上了?”
桂重陽心情大好,道:“誰曉得呢?雖說是捕風捉影的事,不過對杜里正的名聲卻有礙。當年他弄了一出‘殺雞駭猴’,使得村民生畏懼之心;如今有了這個八卦,大家畏懼之余,也會開始懷疑他的人品。”
要是真的按照李老太太與錢氏所說,李桃兒不是早產出生,而是足月落地,那李二去抽丁之事也可以發揮。
叔侄兩個對視一眼,明白各自的小算盤。
對于杜家那邊,多幾個后手總不會是壞事。
桂重陽能猜到李桃兒的真正身世,桂五如何猜不到?
村民只會覺得杜里正富裕、威嚴,桂家叔侄卻是記著杜里正為了謀奪里正之位,怎么一重重布局,逼得桂家不得不低價買地,又逼得桂家名聲掃地,“九丁”不得不服役而去。
現下與杜里正的幾次交鋒中,桂家叔侄似乎沒有吃虧,可是叔侄兩人絲毫不敢懈怠。杜里正這樣有成算的人,只要逮住機會,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桂五正色道:“這個李桃兒,一定要握在手中。”
桂重陽卻有些遲疑,要是李桃兒不愿意怎么辦?李桃兒似乎將洪家的親事當成了救命稻草。
桂五看出桂重陽心中所想,道:“她想要的不是嫁入洪家,而是離開李家。到時候我會將她安置在你嬸子家,就說是遠方親戚。好生養兩年,她想要嫁人,給她尋個差不多的人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