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別:作者:雁九書名:
從周家的飯館離開,桂春放下最大的心事,腳步都輕快了幾分,興致勃勃地兌現前言,帶桂重陽去大集上吃涼粉。
正如桂春所說,順著往碼頭方向的馬路兩側,一個攤位接著一個攤位,擺出去好遠,看得桂重陽眼花繚亂。
有賣成衣的,有賣日雜的,有賣蔬菜雞鴨的,少不得還有半條街是賣各色點心吃食。
桂重陽眼里看著,耳中聽著各色叫賣聲,心里有了計劃。
這時,桂春已經找到地方,拉著桂重陽到旁邊的一個攤子坐下。說是攤子,也不過是一個挑挑,上面橫著一塊板子,做了小吃臺。
“涼粉怎么賣?”桂春開口問道。
“老價錢,三文錢一二大碗。”
“來一碗涼粉,不加蒜。”桂春對那賣涼粉的老漢招呼道。
那老漢五十多歲,身子佝僂著,衣服洗得發白,可卻干干凈凈。
老漢應了一聲,躬身掀開挑子下的木桶,盛出來滿滿一碗蝌蚪一樣的涼粉,又加上旁邊小盆子里切好的紅蘿卜絲、黃瓜絲,點上醬油與香醋,送到桂春面前。
桂春推到桂重陽面前:“快吃,這涼粉攤子擺了十多年,是集上數得著的好吃食。”
桂重陽哪里會吃獨食,取了兩雙筷子,塞到桂春手里一把,
“一起吃。”剛才吃了芝麻醬涼面沒多久,桂重陽還飽著,不過看到新鮮吃食,還是有幾分興致。
桂春看著這碗涼粉分量十足,便也接了筷子。
老漢在攤子后看了,笑呵呵地遞了個空碗過來:“后生接著。”
桂春道了謝,接了空碗。桂重陽撥了一大半過去,才埋頭吃了起來。
這第一口就叫人驚艷,只因這涼粉冰涼,這大熱天一口吃下去就熨帖許多。又有醋開胃,蘿卜絲、黃瓜絲爽口,吃了就放不下。
兄弟兩個埋頭苦吃,將涼粉吃了個干干凈凈。
桂春摸出早已準備好的三文錢,遞給老漢。
桂重陽則指了裝涼粉的木桶,好奇道:“老伯,這里面有冰塊?”
老漢看這長衫小少年待人可親,便掀開木桶:“是了,這大熱的天,涼粉就靠著這個存著,吃到嘴里才是涼快。”
桂重陽探頭看了,木桶里面刷了桐油,里面有幾塊要化不化的拳頭大的冰塊,上面是個細布口袋,里面裝了涼粉。
離了涼粉攤子,桂重陽就被賣冰鎮酸梅湯的鋪子吸引,眼神黏在酸梅湯的木桶上移不動。
桂春猶豫了一下,道:“想吃下回趕集再來吃。”
桂春原覺得這個小堂弟這個小大人,如今見了吃了眼饞倒是帶出幾分孩子氣。可是今天已經吃了芝麻涼面又吃了涼粉,再吃好吃的就是遭禁了。就算是心疼小堂弟,也不待那樣敗家。
桂重陽忙不迭點頭道:“好,下個集咱們再來看看。”
小兄弟兩個本就是為見桂秋來的,如今隱患圓滿解決,也到了午后,兩人就離了集市,打算回木家村。
午后日頭更曬,來時都坐車,沒有頂著日頭回去的道理。
桂重陽不待桂春開口,便摸出六文錢車資來,道:“春大哥可不許與我搶,剩下那幾十文是秋二哥好不容易攢下的,可不要隨便動。”
桂春猶豫了一下,道:“我吃的有些撐,要不我還是走回去?”
“春大哥別在啰嗦,難道我做弟弟的,就好看著你溜達,自己坐車回去?”桂重陽道。
桂春這才拿定主意,卻是依舊勸桂重陽:“小二的錢我用了就用了,你那邊是姑姑給的錢,還是別動了。”
桂重陽不滿道:“春大哥這樣可不對,都是血脈親人,怎么能分遠近?作甚秋二哥的錢使得,姑姑的錢就使不得?難道姑姑不是自己人?”
梅氏給的這一百文,桂重陽是記在心上了,只因真的將她敬為親姑母,所以現在拿著就是那荷包里的錢。
桂春擺擺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著表姑不容易,頭些年日夜操勞,賺的錢要奉養大奶奶,還要拉扯梅表妹,半點不顧及自己。表姑還不到三十,想要嫁人也不晚。”
梅氏知書識字,又有一手女紅,還不到三十歲,只要想嫁人,并不愁嫁。
桂重陽小臉嚴肅起來:“這些年都耽擱了,不差這一年半載的。如今家里這樣情況,也不能給姑姑預備一份體面嫁妝,能說什么好人家?說不得對方就是看中姑姑的女紅,娶回去使勁使喚。”
桂春想想前些年托媒婆打聽梅氏的,確實都是家貧指望梅氏賺錢貼補家用的。小堂弟雖小,可這說話卻是合世情。
說話的功夫,兩人到了鎮子邊,就在大樹下等順路車。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有一輛馬車從鎮子里緩緩駕駛出來。
桂春從樹蔭下走出來,剛要上前攔馬車,就驚訝一聲道:“啊?五叔!”
原來車轅一側坐著車夫,另外一側坐的不是別人,正是江五爺。
江五爺看見兩個侄子,叫停了馬車,本以為兩人是趕集來的,可又是兩手空空,便猜測道:“這是來看小二?你們嬸娘也在,上前見見吧。”
桂重陽跟著桂春上前,就見馬車簾子挑開,露出一個身形單薄的少婦。
桂春是見過江氏的,忙拉著桂重陽見禮。
“好孩子,起身吧。有些日子沒見你,已經是大人模樣了。”江氏含笑對桂春說道,又看桂重陽:“這就是四伯家的侄兒?好俊俏的小后生。”
同樣是柔聲細語的溫吞性子,江氏與梅氏又不同。或許是家里富裕,又召贅日子過得從容的緣故,歲月待江氏極寬厚,壓根看不出比江五爺大四歲,看著就像是二十來歲。
桂重陽面對長輩的打趣,面上做靦腆狀,可心里卻是琢磨開了。
不對頭啊,這夫妻兩個有些古怪,不像是回老家做客。江氏的脖子與手上露出不健康的蠟黃,臉上卻是粉白。眼光水潤,可眼角帶紅,眼眸上帶了霧氣。這是哭過了,又涂了粉?
江五爺的目光在妻子面上頓了下,柔聲道:“既見過了,就撂下簾子,日頭正毒呢。”
江氏點點頭,看了看身形瘦小的桂重陽:“小侄子還小,讓他跟我一道車里坐。”
江五爺自然是沒意見,桂重陽看了看前面的車夫,知曉留在車轅也不是說話的時候。他滿心好奇,眼珠子滴溜溜轉,靦腆一笑,隨著江氏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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