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董無淵分類: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左登全眼睛都直了。
貞賢郡主騰地一聲站起身來——至始至終,她都沒想明白,她怎么著就和李家對上了!這殺李氏的兇手怎么著就變成了她了!?她只是想借李氏的手把趙檀生那個小賤蹄子給收拾了,現在如何演變成李氏是她殺的、她與那趙顯存有私情…如此種種荒謬不堪的傳言向她襲來!她甚至都沒辦法解釋澄清!長著一張嘴卻不知道怎么張開!
甚至連袁修也這樣認為!
貞賢郡主想起昨日袁修的言行,不禁死死咬住下唇。
他怎么可以不信她!
“什么供詞?”
人潮涌動,無數雙眼睛盯著這廟堂,左登全伸手去接。
李質樸手上一轉,并未遞到左登全手上,反而自顧自地將那供詞高聲念出。
“二十三日夜,永寧侯府來人給了我白銀三百兩、黃金五兩、珍珠十串及其余珍寶若干,我不想拿錢,可那人威脅我要是我不拿錢,我兒子賭牌九輸下的那些銀錢就必須立刻還,要是還不出來,就先卸我兒子的胳膊再卸他雙腿…”李質樸身著官服,在堂前來回踱步,聲音放得極大,“永寧侯府來人告訴我,如果我傍晚前去寶山寺將夫人殺害并偽造成自盡的假象,我兒子欠下的銀錢就可以不用還了…落款,趙長壽。”
趙長壽,就是那趙管事的名字。
這封泛黃發卷、字跡潦草的所謂遺書,就是昨日許儀之逼迫趙管事簽下的那張紙。
趙長壽三個字,確確實實是趙管事所寫。
前面那么長一串字,潦草慌亂,墨跡發干發黃,一看就知這是在慌慌張張的情景下書寫的。
美的字跡都各有各的美,丑的字跡卻都丑得相同。
這字跡一潦草,加之有泥土、磚灰沾染,這乍一看分明就是一個人的字跡!
檀生抿了抿鬢發,她眼神尖,余光看見趙老夫人和趙顯的身影從偏門一閃而過,檀生低低垂頭將兩縷有些松散的鬢發重新挽到耳后去。
李質樸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是誣陷!”貞賢郡主臉色漲紅。
她不懂自己究竟為何莫名其妙陷入了這個境地!
她沒有殺人!
為什么每個人都說她殺了人!
有人要陷害她!
是誰?!
是不是永寧侯夫人!?永寧侯夫人是不是知道了她和袁修的秘密關系?為了保住兒子就對她下陰手?
又或者是宮里那位淑妃娘娘?她常常嗆這淑妃的話,淑妃尋機報復也不是不可能。
貞賢郡主心亂如麻,她今日前來什么也沒有準備——這人原本就不是她殺的!斷案講究個證據,她沒做過的事情,哪來對她不利的證據!她莫名其妙被拖進這趟渾水里來,許是有人想混淆視聽,這才胡亂攀扯了她…她一早打聽到本案主審是刑部尚書左登全,她昨夜讓人送了東西過去,也四處請人帶了話…她今日本就是打著露個面就能走的主意…可如今看一看,這想要誣陷她的人準備充分,誓要將她徹底拖進這件事里來!
究竟是什么人,如此之壞!
貞賢郡主腦子里亂得像一團漿糊,“是誣陷!這人都死了,不能僅憑一張紙就信了他的話!”
李質樸將那封遺書拍在桌子上,眼神陰鷙,“斷案自然不能僅憑一張紙就判定是真是假!故而,下官昨日夜探趙管事家中,從趙管事家中的炕下拖出整整三百兩白銀、五兩黃金還有數件制作精良的珠寶首飾!向賭坊打聽得知,趙管事之子欠下的賭債也已被全部還清,去賭坊還債的人蒙面打扮,說話京腔,言語間有維護趙管事之子的意思!”
貞賢郡主張口便想反駁,卻被李質樸搶了先。
“趙管事家中的銀兩就是市面上流通的官銀,珠寶首飾亦平平無奇,奈何你百密一疏,給賭坊還債的白銀底部刻有’內造’字樣!”
內造!
就是宮里傳出來的!
貞賢郡主可是皇家的人,為示皇帝寵愛之意,她的俸例封邑的銀子都打有’內造’制樣!
這銀子,尋常可是拿不到的!
擅用“內造”制樣的銀兩流通,是要被收監入獄掉腦袋的!
市井里無人敢動“內造”制樣白銀的主意!
更何況,這也動不了啊!
市井里的銀子暗戳戳的,純度不高。
宮里流出的銀子純度高,顏色亮,一眼便知二者差別。
李質樸手一抬,有衙役手捧托盤躬身前來,托盤上罩著的紅布一掀,里面堆了五錠元寶,銀光閃閃,亮得貞賢抬手擋光!
李質樸將這銀子承到左登全眼前。
左登全不知該作何感想了。
心里只有一點——這位貞賢郡主做人做事當真太不小心了,竟留這么大一個漏洞讓人抓…
貞賢郡主步子邁得很大,高聲道,“誣陷!處心積慮的誣陷!”
“敢問郡主,您深居內宅,久不出門,這滿定京有誰會冒著被砍頭的風險,私自將供銀流出只為了誣陷您一位年輕守寡的郡主?”李質樸語氣里有明顯的譏笑之意。
看客們紛紛覺得,這位大人說得很有道理。
貞賢就是不知道究竟后是誰要誣陷她啊!
沒有人有動機!
有動機的人沒必要!
有必要的人沒勢力!
究竟是誰!
貞賢郡主如今只覺自己好像眼睛花了、兒童聾了,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凡是作案都講求一個作案動機…”貞賢郡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突然想起來,兀地抬高聲量,“我沒有動機殺趙夫人!我一個寡居的女人殺朝廷命官的妻室做什么??我是被人誣陷的!我任何作案動機都沒…”
“不,您有。”
堂外有一個身影昂著頭跨過門檻,語氣清冽。
左登全覺得自己好像看見過這個突然闖進審訊大堂的小姑娘,這小姑娘長得美極了,膚白勝雪、眉目如畫,面容不見喜意,有幾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高與冷傲之氣。
“你是何人!”左登全輕輕嗓門。
“小女乃刑部直隸侍郎趙顯親侄女,暫居叔叔家,與死者李氏是外甥女與嬸娘的關系。”
“擅闖廟堂所為何事!?”
“小女來,是為嬸嬸李氏討一個公道來的!”檀生一抬頭,眼中含淚,“郡主剛才說她沒有作案動機,小女知道她有!她有非讓嬸嬸死的動機!”
“是什么”左登全蹙眉問。
“砰”的一聲。
檀生雙膝一扣,跪在地上,如哭如泣。
“小女曾看見郡主與叔父在院落中…在院落中…”檀生別過臉去,面上有大義滅親的決絕,“在院落中行茍且之事!”
“當日,嬸嬸李氏也撞破了此事!”
趙老夫人瞪大了眼睛,手中的佛珠直直墜地。
趙檀生趙檀生…她在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