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臘,要來了?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是當高余聽聞方臘即將抵達杭州的消息時,還是懵了……
對方臘,高余恨意滿滿。
畢竟師父死在方臘的手里,他怎可能不心懷恨意?
可要說恨之入骨,卻遠遠達不到。他對方臘的恨意,甚至還達不到裘日新的一半。
畢竟,當初裘日新和他接觸過,有所了解。
但方臘,他甚至記不太清楚對方的樣貌,只依稀記得,那天晚上師父帶他突圍時,有一個雄壯粗豪的男子帶頭阻攔。那個人,應該就是方臘,不過并沒有留下深刻印象。
張懷清的死,并非方臘的大手印所致。
他的真正死因,是裘日新的七毒劍所傷。方臘的大手印,至少耗盡了張懷清的精氣,無法壓制住七毒劍的毒。所以,說一千道一萬,那罪魁禍首只能是裘日新罷了。
若非裘日新,張懷清不可能被方臘所傷。
若非七毒劍,張懷清就被方臘打傷,也不至于死去。
而今,裘日新已經死了,甚至連他那所謂的‘七毒’一脈,都被高余徹底鏟除。高余之所以留下來,最重要的還是希望能夠做一些事情,令杭州早一日恢復太平。
殺死方臘,不過是一個借口罷了!
但是當方臘真的要到來時,高余內心里還是有一種壓抑不住的沖動。
殺,還是不殺?
高余萬分糾結……他當然想殺了方臘,可是他也知道,要殺死方臘,絕非一件易事。
君不見,當晚杭州十門就全部封鎖。
其中北關門那邊,更是被方七佛所屬的明教力士所接管。城門內外十里地,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全部都是有明教力士負責看守。如此情況,高余又怎可能得手?
“衙內,冷靜一下,千萬別沖動。”
高余領了一身新衣之后,配上腰刀,重又走到街頭。
杭州街頭,依舊是冷冷清清。
燕青已經準備收攤了,見到高余再次出現,也不禁一愣,于是把手里的活計停下。
攤子前,沒有人。
高余把方臘抵達的消息,告訴了燕青。
燕青一聽高余又想冒險行刺,便忙不迭阻止。
“我知道你想殺死方臘為你師父報仇,可現在的情況,已非當初裘日新抵達時可比。
且不說其他,單只是那北關門守衛森嚴,你就無法靠近。
若想要近身刺殺,和你我二人之力,也未必能夠得手……所以,切不可輕舉妄動。”
高余想到這里,忍不住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燕青說的有道理,方七佛可不是那沈剛可以比擬。有了裘日新前車之鑒,他怎可能會沒有防備?說不定在那北關門附近早已安排了伏兵,只等他和燕青自投羅網。
“我明白。”
高余點點頭,靠著橋頭的石欄桿。
他沉默片刻后,低聲道:“明日你不要再出攤了,估計方臘抵達之后,少不得會有整頓。我今晚也無法回去,衙門里讓我當值。縣衙和府衙都已戒備起來,最近兩日,最好是小心一些。咱們先看看,那方臘抵達杭州之后,究竟要做什么打算。”
見高余放棄了動手的念頭,燕青總算是松了口氣。
他和高余又聊了幾句,看有人出現,便轉身走進攤子里收拾,而后推著車離開了眾安橋。
高余站在橋上,低頭看著橋下流淌的浣沙溪,眼中閃爍異彩。
這一夜,無事。
按照高余的想法,方臘會是在天明后抵達。
可是到了寅時,北關門方向突然間變得燈火通明。
隱隱約約,可以聽到從北關門方向傳來的人喊馬嘶聲……高余正在和一個差役在八字橋附近巡視,聽到那聲音,他愣了一下,旋即就反應過來,是發生了什么情況。
“圣公來了嗎?”
“應該是!”
那差役手搭涼棚向北關門眺望,笑著道:“這杭州城附近,全都是咱們的人馬。若是有官府兵馬出沒,肯定會得到消息。這個時候,有這個響動,定是圣公抵達。”
“這個時辰……”
“這個時辰,才安全啊。”
差役名叫白大仁,是湖州人氏。
他已年過四旬,因為湖州兵亂,于是逃至杭州投奔親戚。
此次方七佛征召人手,他主動報名。倒不是說他對明教心懷好感,而是他若出來應征,親戚家就可以不必在派人手出來,同時還可以得到幾畝水田,所以才主動前來。
四十歲的人,因戰亂不得已遠赴他鄉。
白大仁現在想的,是能夠讓妻兒在杭州安頓好,至于以后的事情,他也懶得考慮。
他和高余關系不錯,經常會一起巡視。
高余忍不住問道:“這個時辰,怎地就安全了?”
“呵呵,想想那裘日新是怎么死的吧……別看尊者命人嚴加守護,可是那刺客,卻能飛天遁地,而且還有召喚天雷的手段。圣公即便有本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個時候進城,誰都不會想到,而且行人稀少,刺客想要靠近,絕非一樁易事。
走走走,咱們也過去看看熱鬧。
待會兒圣公一定會從后市街路過,說不定還能看到他老人家的樣貌呢。”
白大仁是個喜歡湊熱鬧的性子,拉著高余走到街口。
此時,后市街沿路都有明教兵馬列隊守候,高余和白大仁根本到不得街邊,所以只好站在橋上踮著腳尖眺望。后市街兩邊,燈火通明。士兵們手持火把,把街道照映得通通透透。
一隊兵馬,從北關門方向緩緩行來。
那兵馬盔明甲亮,看上去極為雄壯威武。
正中央,有一定黃羅傘蓋,傘蓋下方,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跨坐一匹白馬,在十幾個人的簇擁下緩緩行進。方七佛,也赫然在其中,就跟隨在那男子的身后……
“看清楚了嗎?看清楚了嗎?”
由于距離遠,白大仁看不太清楚,于是詢問高余。
而高余的眼力,確好過白大仁。雖然隔著一段距離,卻能夠看清楚后市街上的動靜。
那人,似曾相識!
當日高余被張懷清保護著突圍,并沒有看清楚方臘的樣貌。
印象里,只記得那人身材高大,頗有幾分豪壯氣概。但而今遠遠看去,高余卻感到有些失望。在他的觀念中,方臘既然被稱之為圣公,統帥幾十萬明教教徒,應該是一個很有威嚴的人才對。可是現在……雖說距離有點遠,但依舊能看的很清楚。
那個被簇擁在中間的人,應該就是方臘。
可感覺著,似乎很難與他印象中的‘圣公’吻合。
怎么說呢,有一股子頹然死氣……也許是火光的作用,反正在高余看來,方臘的氣色并不是很好,面孔呈現出一種蠟黃色,好像是久病不愈的病人,全無他想象中,那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豪裝。雖然他竭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但是英氣全無。
高余腦海中,突然回響起了方七佛曾經說過的一句話:當日張懷清突圍,傷了‘圣公’。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渾不在意。
在高余看來,即便是方臘受傷,以他的條件,一年下來,怕是早已經痊愈了。
可是……
莫非,方臘是被師父的‘太乙綿掌’所傷?
張懷清有一門絕技,號‘太乙綿掌’,據說是龍虎山不傳之秘,只有天師血脈弟子,才有機會學習。師父生前對他這門功夫頗為自得,曾多次在高余面前自夸。
不過,高余從未見張懷清使過,所以也只知道這門功夫陰毒至極,但究竟是怎樣的威力,卻不太清楚。可如今想來,若師父真有這門功夫,當時突圍,一定會施展出來。
若方臘是被‘太乙綿掌‘所傷的話,那他的麻煩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