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無美人分類:
京中東南為貴,西北為貧,如果說城西是京中平民聚集之地,龍蛇混雜,那城北便是比城西更為混亂的地方。
僅不大的北城之中,以鳳陽街橫道口與北市為界,往北依舊繁華,卻和城南的富貴清雅不同,這里聚集了京中最多的青樓妓/院,也聚集著大量的花娘小倌,而京中大半的江湖勢力和堂口等地,也都幾乎都聚集在城北一片。
當初馮妍和溫祿弦趁亂從襄王府逃走之后,溫祿弦是動過回府的念頭的,只是馮妍怎么肯放手,她害得蕭閔遠進了天牢,又被永貞帝下令抓捕。
剛開始的時候,馮妍還想著能靠著她那所謂的“預知”之能去投靠別人,可誰知道當她剛一露面,就險些被人抓了送進大牢,更有甚者還想抓了她去向大皇子等人邀功,從那時候開始,馮妍就知道她如今的處境再不比從前。
京中沒人容得下她,就算想要抓她,也都是為了對付襄王,她如今身邊只有溫祿弦一人。
馮妍心中再不喜溫祿弦,卻也知道她如今只能緊抓著他不放,只有靠著鄭國公府,她才能保命,而也只有靠著鄭國公府,她才有機會再次翻身。
兩人從襄王府逃出來時,馮妍順手取了不少貴重東西,只是兩人都是大手大腳的性子,那些東西全數當掉也經不住他們花銷,如今才不過一個多月時間,兩人的生活便已經過的格外的拮據。
兩人住著的是租來的民宅,宅子旁邊的土墻的與旁邊的人戶相連,外面看上去雖不至于破敗,但是任誰都難以想象,堂堂鄭國公的兒子,溫家嫡出公子,居然會落魄到住在這種地方。
那邊的房子里突然傳出一陣隱約的爭吵聲,緊接著像是什么東西被推倒,發出嘩啦的聲音,然后緊閉的房門突然被撞了開來,緊接著,一臉鐵青的溫祿弦從里頭大步走了出來。
他身上穿著普通的靛青衣裳,頭上長發隨便綁著,那往日白皙俊秀的臉上帶著病態蒼白,因為素日飲酒,他雙眼浮腫,眼下青黑,看著人時顯得有些陰沉戾氣,那模樣哪還有半點當初世家公子,翩翩如玉的樣子。
溫祿弦身前的衣裳有些亂,他一邊綁著身上的帶子,一邊大步朝外走,而他才剛走了沒幾步,身后便有人攔住了他。
馮妍穿著淺灰色對襟小褂,下身是半腰長裙,往日的姑娘長發被梳成了婦人發髻,髻上插著的鎏金步搖和鬢間的簪花雖然艷麗,卻讓得本還年輕的馮妍平白老了好幾歲,看上去竟是如同二十歲的婦人一般。
馮妍跟著溫祿弦身后就追了出來,見著溫祿弦要離開,連忙一把抓著他的手急聲道:“你要去哪兒?!”
“回去!”
溫祿弦伸手甩開了馮妍,直接就朝前走。
馮妍被甩了個趔趄撞在門框上,眼見著溫祿弦一路朝外走,那模樣竟是頭也不回的模樣,直接大聲道:“回去,你能回哪兒去,難道你還想回國公府去?!”
溫祿弦腳下微停,馮妍撐著門框站起來說道:“你別傻了,如今滿京城的人都知道,襄王府去鄭國公府討債氣暈了溫家老夫人,不僅如此,你那父親更是因你之事被御史彈劾,連帶著被陛下申飭,成了滿京城的笑話,你這個時候回去,他們怎么可能會認你?”
“你別忘了醉春風的事情,你這個時候回去,無疑是火上澆油,他們定會直接將你趕出府來,不認你這個兒子……”
“你給我閉嘴!”
溫祿弦聽著馮妍的話,頓時惱羞成怒的看著馮妍,眼中盡是血色:“我是鄭國公府世子,我父親只有我一個兒子,他不會不管我…祖母和母親也不會不要我…”
哪怕父親和祖母當真厭棄了他,他也還是鄭國公府唯一的兒子,而且,而且他也還有母親。
吳氏向來最是寵他,事事都依著他,她絕對不會不管他的!
馮妍被溫祿弦兇狠的模樣嚇了一跳,見他咬牙切齒的模樣,生怕當真激怒了溫祿弦,她小心翼翼的靠了上去,低聲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鄭國公府世子,他們不會不要你,可是上次的事情鬧得這么大,他們又因你丟盡了顏面。”
“之前襄王府尋釁的事情才過去了沒幾日,國公爺和老夫人怕都還在氣頭上,你這個時候回去,豈不是火上澆油,到時候他們怎會輕饒了你?”
她伸手附在溫祿弦手上,聲音柔和了下來:“阿弦,我知道你想回去,可是現在還不行,咱們不如再稍微等等,等到風頭過去,等他們怒氣消下來之后,你再回去…你想,到時候襄王的事情已過,你又是鄭國公府唯一的子嗣,只要你好好與他們認錯,他們定會原諒了你,待你如從前。”
馮妍言語間滿是蠱惑。
溫祿弦想起當初柳老夫人的責罵,還有那天夜里溫正宏怒極時拿著藤條對他動手,想起他們過往那般看重顏面,溫祿弦原本急欲回去的心思頓時有些退縮,可是……
他真的受不了現在這種日子,更不愿意龜縮在這一小方院子里,他本該是鮮衣怒馬,本該是高高在上,為什么要過著連喝酒都要算計銀錢的日子?!
馮妍跟著溫祿弦許久,看著他臉上神色,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這個男人自私懦弱,又糊涂怕死。
他耳根子極軟,又沒什么定性,若沒了鄭國公府嫡子的身份,他當真是連尋常男子都不如!
馮妍伸手覆在溫祿弦手臂上,柔若無骨的身子小心的倚進了他懷中,帶著三分委屈三分楚楚可憐的說道:“阿弦,你難道不相信我嗎…我與你已經…我怎會不盼著你好?”
“再等等可好,等再過上些時日,等著老夫人和國公爺氣消一些,我陪著你去向他們請罪可好,到時候他們若想打罵,我一并承擔了就是,哪怕是要了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
“只要能讓你回去,只要能讓你往后順逐,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