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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 我的離開沒有遺憾


更新時間:2018年10月06日  作者:文刀手予  分類: 仙俠 | 修真文明 | 文刀手予 | 不二大道 

《》

(一)

南秋賜只想贏,他的眼前只有路,他的身體滾燙,冒著紅光,好像馬上就要燃燒起來。

“你真的想死?”戒中人說道。

南秋賜明白戒中人在說什么。因為入門的時候天賦很高,他很快就打開了內海之門,幾乎沒怎么學過凡人的武功。

在法力消失、肉身老化的情況下,他根本沒有希望贏下這場比賽。于是,他做了最極端的選擇——燃燒自己。這是情鳥賦予他的神通灼魂曲,無需耗費法力,只消耗生命力就可以獲得遠超凡人的能力。

“你這樣跑下去,”戒中人說道:“拿第一說不準——但時圓明一定要做寡婦了。”

“我求求你,”唯夢緊跟在他的身后,哭著說道:“別跑了,我們還有旁的機會。”疤男子則跟在唯夢的身后,一步也不愿放松。

他扭頭看了看身后氣勢如虹的追隨者。

哪里還有機會?以他腐朽的身軀、衰弱的體力,如何能與這些如狼似虎的異族人,還有精通武功的修士斗爭?越往后越難,倒不如趁著古城剛剛開啟大家還沒有反應過來得時候,拼盡全力搏一次。

前方路的盡頭忽然出現了一個祭壇模樣的建筑,他心中暗喜,小聲喃著灼魂曲,加快了腳步。

“小心。”是疤男子沙啞的聲音。

南秋賜心中一凜,墊腳躍了起來,一道骨刺從身后穿來……

(二)

南秋賜往身后瞧,三個角族人追上來了——祭壇一旦出現,生死搏斗就會開始。他早就想到了。

“你先走。”

唯夢說著,已經朝著角族人迎了上去。疤男子緊隨其后。他們明明是不善肉搏的雪精人,但沖上去的時候卻沒有半點猶豫。

南秋賜卻有些放心不下。

“不用死纏,”他說道:“只要擋一擋就可以了。”

他看了看兩人的背影,似乎很快就要和角族人短兵相接。

沒有時間可以猶豫了——他吟唱灼魂曲,繼續往前走。身后傳來叮叮當當的撞擊聲,開始很密集,漸漸就稀疏起來,角族人的怒吼聲不斷,卻聽不見唯夢和疤男子的聲音。

他越跑越快,卻愈加不能安心。

“你現在只有兩條路,”腳步猶疑間,他聽到戒中人說:“要么第一個沖到終點,要么死路一條。”

他當然明白戒中人的意思,第一個到終點就有獲得獎勵的可能,一切就都有可能。如果讓別人搶在前面——灼魂曲燒盡了他的生命力,死亡會很快降臨,所有的努力都將化為虛有。

也許是燃燒神魂讓他變得極為敏感,他終于聽到了唯夢的一聲悶哼——她似乎有意在克制自己。接著,他又聽到了疤男子咿咿呀呀的、急切的叫喚聲。

就看一眼罷。

他一轉頭,心頭猛地一緊——唯夢和疤男子已經被三個角魔逼到了道路的邊緣地帶,隨時可能掉落下去。

“這是在古城,”戒中人說道:“死人也可以復活,不要浪費時間。”

死人真的可以復活么?除非親眼見證,否則他不敢相信。但唯夢如果死在這里,就是真的死了。

他往前看,祭壇就在前方不遠處。

戒中人道:“快跑,快跑!”

南秋賜卻轉過身,開始往回跑。

戒中人道:“你瘋了?馬上就要贏了!”

南秋賜不說話,吟唱著灼魂曲,感受著靈魂灼燒的滋味,加快了腳步。

一個身材魁梧、目光如電的男子迎面沖了過來,與他擦肩而過。

過了一會兒,一個背著男人的白袍女修與他打了照面,往前方去了。

又一會兒,一個騎著白虎的男修也跑在了前面。

“完了,完了,”戒中人道:“你死定了。”

“閉嘴。”

“你絕對是我見過最蠢的人!”

(三)

果然,肉搏戰不是聰明的雪精人應該選擇的項目。

當被逼到絕境后,疤男子手中揮舞著無法驅動法術的法杖,做最后的抵抗。

藤蔓族角魔雖然沒法正常地驅使藤蔓法術,但他還是從嘴里一截一截掏出了長長的藤蔓條,雙手抓著來回舞動,在半空中營造出一張由藤蔓虛影構成的、密不透風的藤網。

兩個骨刃族角魔從背后拔下了巨大骨刺,像長矛一樣拿在手中,朝著他和唯夢撲了過來。

唯夢手中沒有武器,只能靠身法躲閃。他的法杖倒是足夠堅硬,但骨刃上傳來了巨大的沖擊力,讓他的雙手虎口震裂,骨仗也掉落在地上。

骨刃沖著他的胸口再次刺來,他顧不上拾起法杖,匆忙往另一側滾去。

耳邊傳來唯夢的悶哼,他連忙抬起頭,看見唯夢被骨刃扎穿了肩膀,鮮血四濺,神情痛楚。

他心痛到無法呼吸,不顧一切向唯夢沖去。

骨刃族角魔森然笑著,舉起骨刃,沖著唯夢胸口踹出一腳。唯夢飛到了半空中,向著廢墟而落。

他的世界變成一片黑暗,只能看見唯夢這一團光亮。他往道路邊緣狂奔,一躍而下,抱住了唯夢。

三個角族人看著他們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追去。

廢墟中傳來蝎子攢動的撲簌聲。

黑暗中亮起密密麻麻、數不清的紅色光點,他知道那是蝎子的眼睛。

他湊在唯夢耳邊,“好好活著。”這一次他忘了遮掩自己的聲音。

“西雅①?”唯夢一臉吃驚地望著他,“你是西雅?”

“再見了。”

他在半空中旋轉起來,靠著轉動的慣性將唯夢扔了回去。

“不要!”唯夢沖著他不停地搖頭,大喊,“不要!”

西雅笑了笑,朝著唯夢揮了揮手,仰面向蝎海墜去。他已經聞到了蝎子的味道。

(四)

唯夢被疤男子甩回了大路上,南秋賜卻仍然沖向了廢墟中。沒有了法術,飛遁只能靠灼魂曲,神魂灼燒的速度明顯更快。在須臾間,他已清楚的聽到生命流逝的腳步聲越走越急。

“唯夢就算了,”戒中人道:“你連他也救?多少次了?”

現在說什么也遲了。南秋賜一躍而出,借著神魂燃燒的沖勁兒,化作一道紅光,抓住了疤男子。

疤男子顯然沒有想到他的舉動,呆呆地看著他。

他再次唱起灼魂曲,神魂燃燒的力量包裹著兩個人一起回到路上。

唯夢哭著說:“你回來做什么?”

疤男子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來。

南秋賜笑了笑,接著往前跑。祭壇還在前方,比賽尚未結束,還有希望。他又唱起了灼魂曲,燃燒神魂的光芒閃了起來,比之前更加明亮。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往前跑,但腳踩大地就像踩在了棉花上,沒跑幾步,就摔倒了。他試著爬起來,胳膊腿腳卻再也沒有半點力氣。再想吟唱灼魂曲,才發現自己的皮肉松松垮垮,如百歲老朽,神魂也無可再燒。

唯夢和疤男子追了上來,把他攙扶起來。

他笑著說:“我跑不動了。”

戒中人說:“你活該。”

唯夢大哭起來,眼淚跟珠串子一樣往下滾。

(五)

這是唯夢一生中最難過的時候,她到死也不能忘記。

南秋賜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像一灘爛泥靠在她的胳膊上。他的臉上滿是松垮的皺紋,身上的肉皮無力的掛在骨頭上,一股子腐朽的老人味兒鉆進了她鼻孔。

他顫顫悠悠舉起手,指著前方的祭壇,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把我帶到那里。”

唯夢強忍住淚水,小心翼翼地抱起他,往前面走去。

他的臉色灰暗,如烏云籠罩。越走下去,臉色越黑,顯然大限將至。但他的眼睛微微睜著往前看,仍然要往前走,不停地走。

她邊哭邊走,心里面好像有一把刀在攪動著。快要接近祭壇的時候,南秋賜忽然說:“停下罷,我等不到啦。”

她一下子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抱著他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來。路過的修士好奇地看著她,她卻混不在乎。西雅靜靜佇立她身旁,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南秋賜動了動手指頭。她很快明白過來,把他的手捧在眼前,手的中指上有一個似乎是青銅材質的戒指。

“待會兒我死了,”南秋賜說道:“你抱著我,把它帶到終點。等艾達宣布勝利者后,再從我的手上摘下來。以后它就歸你了。”

戒中人道:“你把老子當遺物啦?”說著,忽然嗚嗚哭了起來。

南秋賜瞧向疤男子,又瞧向她,說道:“我死了以后,你就跟著他罷。”

她渾身一震,恍然間明白了什么。

她拼命搖頭,眼淚不小心掉落在他的臉上。

(六)

南秋賜最后一次睜開眼睛。

這里是千萬年前鑄造的喀則古城,這里是蝎海廢墟中的蒼茫古道。

天空中彌漫著赤紅色的霧,廢墟中傳來了蝎子摩擦甲殼的撲簌聲。

他卻看不見,也聽不見。只覺得世界忽然安靜下來。恍惚間,眼前換了天地——

又見數年前的青石古道,曲折幽深。蘚苔斑駁,地錦爬墻。一帶清流蜿蜒東去,一彎石橋樸質橫臥。河里有輕舟慢行,兩岸是行人三五。眾人適閑搖扇,指點風景。

一扁青舟扶流而下,舟頭靜靜站著個姑娘——

荷衣蕙帶,衣袂飄蕩。

青鬢隨云,朱綠鵝黃。

纖腰挺挺,強柳迎風。

素手相背,蔥玉新挽。

閑足顧盼,觀于南岸。

唯顧側臉,仍是葉眉英英,微笑頻頻,堪得住百種姿態。

他的眼睛直勾勾瞧去,目光似搓成了一條細細的紅線兒,牢牢挽在了那姑娘的發髻上。心房里似開了一場好熱鬧的鑼鼓宴,咚咚擦擦敲個不停。

舟沒橋洞,姑娘不知是覺見了挽在發髻上的紅線,亦或是聽見了橋上鑼鼓喧天。忽地昂首望向橋頭,驟然捧出一張香培玉篆、紅梅映雪的面龐,沖著他灑然一笑。

“圓明,圓明,”他輕輕喚著。

時圓明歪著腦袋沖他笑了笑,又揮了揮手……

他閉上了眼睛,覺得這世界再安靜不過。

似乎沒有盡頭的大道上,響起了唯夢沙啞又悲切的哭聲。

我的離開沒有遺憾——南秋賜

我是南秋賜,一個注定漂泊到死的男人。

我的悲劇從鎮海獸情鳥開始。情鳥可以讓所有的女人都愛上我,如果走多情大道,我的一生應該會很瀟灑。但我愛上了一個女人,就義無反顧地走上了癡情大道。

我的愛人叫時圓明。她死在我師父的掌下,我沒有為她報仇,卻踏上了讓她死而復生的旅途。

戒中人說我傻。他怎么知道,我其實樂在其中呢。我每天夜里都會想起她,只要想到她能活過來,就開心的不得了。

可惜終究不成了。我的生命走到了盡頭,但我沒有遺憾。因為很快就要在下面見到她。唯夢跟了我這么久,我有些對不住她。好在我為她選好了守護者——世界上最愛她的人。這不也是一個美滿的結果么。

在靈魂離開肉軀的一剎那,我覺得身子暖烘烘的,這是前所未有的滿足。

我的開場白說錯了——我是南秋賜,一個注定追逐圓滿的男人。我的喜劇從情鳥開始。

各位道友,南秋賜的故事結束了。

其實我也為他準備了兩個結局。第一個就是現在這樣。

第二結局是他走過了終點,贏得了勝利,實現了愿望。時圓明死而復生,他卻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只剩須臾的相處時光。故事結束在這里。不過,人世間的現實往往是,苦苦追尋的愿望未必能成真,我們卻可以掌控自己的內心世界。對于南秋賜而言,努力了,追逐了,拼盡全力了,就沒有遺憾了。這真的是一幕喜劇。

①西雅:我就知道某些人肯定問——“西亞是誰?”“更新太慢了,人都記不住了”所以,我告訴各位,西雅就是雪精族那個大法師,唯夢的狗腿子,因為就唯夢被施以酷刑、面目全非的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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