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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了那大漢,不二心中自然生出一些期許來。.
卻因并不相識,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與顧乃春的賭約還剩小半天,他當然還想再作最后的努力。
只可惜,縱是他拼盡了全力,也未能在約時到來之前,將掌座峰的林道清掃干凈,只得灰頭土臉地返回住處。
躺在單薄的床板之上,心頭著實有些沉重。
顧乃春的路子注定走不通了,之前花了大筆靈石買來的熏竹毛筆,也算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了。
想到這里,他胸口便是一陣壓抑。
倒不是心疼那筆靈石,而是想起了跟婉兒開口時的情形。
那實在有些傷人,他至今不敢在腦海中回顧。
往后的幾個月,魏不二便在焦慮和期待的交替輪回中度過了。
但大漢卻再也沒有出現,仿佛徹底消失了一般。
眼看二十歲的生日愈加臨近,他心里面的焦慮就像雨后的野草一般,不受控制地瘋狂生長。
甚至連掃院的時候,都焦躁不安,弄壞了幾個掃帚。
到后來,不二漸漸不再對那大漢懷抱希望。也終于漸漸冷靜下來,開始琢磨別的法子。
他一度極想去找賈海子幫忙,但很快將這念頭熄滅了。
又嘗試了許多門路,甚至拿出所剩不多的靈石,去宗內藏經閣兌換了一本宏然界廣為流傳的《長生功》。
每日抱著功法書卷,埋頭苦讀,試圖從中有所領悟,結果當然是毫無所獲。
想請教宗內的修士,但沒有一個有空搭理他。
想去向婉兒求教,又覺得兩人情分已盡,再也沒有顏面開口。.
無助的日子便這樣始終停不下腳步。
這一天夜里,不二似往常一般失眠了,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終于忍不住點著燭火,翻開《長生功》,逐字逐句讀了下去:
“長路伴凱歌,我生有幾時。塵緣入大澤,忘道仙家術……”
念到此處,便自言自語:“第一句有個長字,第二句有個生,第三句有個大,第四句有個道,連起來便是長生大道,這功法的關竅會不會在此處?”
正琢磨著,便聽到一陣低沉的笑聲:“天下的功法若都是如此簡單,只憑拆字便可領悟,我等也不必苦苦求道了。”
這聲音聽來詭異的很,又是在深更半夜,不二自然嚇了一跳,連忙扭頭四下望去,卻瞧不見半個人影。
緊接著有人說道:“你一個掃院的雜役,整日去做大道長生的癡夢,可笑,好生可笑吶。”
“你是誰?”不二連忙問道。
那人嘿嘿笑道:“我是誰,你別管。我只是聽黃大和尚講,有一個又笨又傻,資質又差的傻小子,想要修習道法,故而特意來此處瞧瞧。”
魏不二聽了大喜,連忙跪倒在地:“原來是您,叫我等的好苦!”
膝蓋方要著地,卻憑空感覺到一股向上的浮力,將他托了起來。
只聽那人冷笑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人的骨氣聚在膝蓋上,你總是跪來跪去,連骨氣都要磨光了。”
不二聽罷,心頭猛地一震,久久說不出話來。
半晌,才鄭重回道:“仙師一語驚醒夢中人,不二受教了。”
那人奇道:“你怎么不為自己辯駁幾句?”
不二道:“錯便是錯了,我也無顏辯駁。這三年來,為了修習道法,我不知多少次屈膝下跪,早就將骨氣丟光了。”
那人笑道:“算你沒有蠢到家,還有挽救的余地。”
說到此處,語氣一轉:“我聽黃大和尚說,你求道之心極為堅定。我倒是有辦法幫你打開內海之門,卻不知你能否吃得了其中的苦。”
不二心頭喜極,連忙回道:“不管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什么艱難險阻我都不怕。”
那人冷笑一聲:“你可要記得今日說過的話。”
說著,稍作沉默,又道:“從今天起半個月內,你每夜子時,到身練峰后山,找一棵百丈高的老松,爬到最頂端的枝干,倒掛五個時辰。”
這要求殊為怪異,但不二仍是毫不猶豫答應了。
那人說完最后一句,便不再答話,想來是遁身離去了。
不二算了算時辰,距離子時不到半個鐘頭,便一刻也不敢耽誤,一路狂奔去了身練峰。
往后半個月,按著那人的要求,每日去老松樹頂倒掛,每次都要累得精疲力竭,幾欲昏倒。
強咬著牙撐過了半個月,那人又趁夜來找不二,叫他每日丑時背著一個百斤大石,繞著寶練峰疾奔一圈,仍是要持續半個月。
待不二將這半個月撐了過去,他又提出更加奇怪的要求。
比如,每日寅時,到云隱山脈砍十棵樹;每日卯時,想辦法用砍倒的樹干蓋成一個木屋。待蓋好了,又叫他把木屋拆了。拆了,再重新蓋起來。
這般反復折騰,實在損耗身體,多虧了不二從小體質強于常人,才勉強撐得下來。
眼看便過去五個月,距離徹底無緣大道的期限愈加近了。
不二心里著實有些著急,但嘴上卻再也不提此事,只按著那人所說的一絲不茍地去做。
這一日,那人又在夜里來尋不二,仍是不現身形,只叫他一路跪著去云隱山脈深處,把那些蓋好的木屋再搬到身練峰上。
不二聽罷應了,徑直便往門外走。
“等等!”卻是那人叫住了他,問道:“叫你看來,我叫你做的這些事情,是否能幫你打開內海之門。”
不二心中一喜,只道總算盼來了這一日,便連忙停下腳步:“仙師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那人笑道:“你不必顧慮,只管照實說。”
不二恭敬道:“若讓我說實話,仙師叫我做的這些事情,與我平日掃院打雜并沒有什么本質差別,自然也不能助我打通內海之門。”
那人奇道:“哦,這么說來,你早就知道我是在作弄你了?”
不二不再答話,即是默認了。
那人默了半晌,又問道:“你可記得我初次見你時說過什么?”
不二停下腳步,想了想回道:“仙師說過,男兒膝下有黃金。”
那人頗有些意外:“你記性倒是不差。”
說著,冷笑一聲:“你明明知道,這幾個月里,我一直在作弄戲耍你,可你為了修煉道法,故意討好我,仍是照做不誤,這與卑躬屈膝有什么區別?”
“我原以為你還有些好男兒的悟性,卻還是做雜役奴才的根子,我看你這大道癡夢也不必強求了。”
說罷,似乎要轉身離去了。
“仙師且慢!”不二連忙將他叫住:
“可否容我說幾句。”
那人只哼了一聲。
不二便當他同意了,接著說道:“仙師說過,男兒膝下有黃金。我自然牢記心底,也明白日后絕不可以輕易卑躬屈膝,低頭彎腰。”
“但這并不意味著永遠不可以低頭彎腰,這卻要酌情而定了。”
那人聽罷,忽而覺得有趣:“你倒是說說,什么時候不可以低頭,什么時候可以低頭。”
不二道:“便如我這三年在云隱宗面臨的情形,本宗諸位院主明擺著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收我為徒,我便是把膝蓋跪的血肉模糊,也沒有半點用處。如此,自然不可以低頭。”
“再比如,幾個月前,我與合規院顧仙師打賭,他分明只想羞辱于我,亦沒有半點收徒的意思,這樣的情形也不可以低頭。”
那人微微頷首,笑道:“有點意思,你接著往下講。”
不二見他頗為允肯,心中愈加篤定,接著說道:“至于可以低頭的情形,便如此刻,仙師您雖是在戲弄我,但心中卻又收我為徒的念頭,我便是吃再多的苦頭,受再多的委屈,也是心甘情愿。”
那人不禁有些好笑:“你如何曉得,我不是和顧乃春一樣,單單為了戲弄你。”
不二道:“哪有一位仙師,會為了戲弄一個普普通通的雜役,耗費這么多精力?便似顧仙師,他與我定下賭約之后,必定早將此事忘了,更不可能再來尋我。”
“故而,要我想來,您給我出了這么多難題,多半是要考驗我是否真心誠意,是否有修習道法的毅力。”
那人聽罷,哈哈大笑,連道三聲好:“大智若愚,能屈能伸,我看你小子一點都不傻!”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