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
周安到了家。
他提前打過電話，到家正好是飯點。
家里，已經準備好了，熱氣騰騰的一桌子菜。
一家三口，圍桌而坐。
周安笑咪咪的，拿出那枚個人三等功勛章，很是得意的放在桌子上。
有些夸張的做了個秀肌肉的手勢，笑道：“嘿嘿，老爸，我將來一定比你強！”
周爸爸臉色微微愣了一下，看了周安一眼，然后看向周媽媽。
“他媽，咱兒子是不是旺仔牛奶喝多了？”
話這么說，眼中卻是帶著抑制不住的笑意。
勛章，周爸爸依稀記得，自己第一次獲得勛章時，那種欣喜若狂的心情，恨不得讓全世界知道。
周媽媽翻了個白眼，頗有些無語的看著這父子倆，重重一頓筷子，“吃飯！”
父子倆相互對視一眼，哈哈一笑。
周安一通狼吞虎咽，風卷殘云。
吃完飯，很自覺的收拾碗筷，前去廚房刷碗。
周媽媽則是有些詫異的看著他。
她隱隱感覺，周安出了幾天差，似乎成長了不少。
要是放在以前，周安基本上想不起來，做這樣的事情。
不過，這是好事。
一時間，她又是高興，又是欣慰。
簡單收拾了一下，周媽媽上班去了。
小城市，生活節奏慢悠悠的，中午還能趕回家吃個飯。
廚房。
周安剛收拾好，聽到周爸爸的腳步聲。
他出現在門口。
“爸，怎么了？”
周安不由開口問道。
周爸爸認真的看著周安，開口問道：“那個網絡警神，什么情況？”
自從周安上了大學，成年后，周爸爸很少管他的事情。
一是工作太忙，管不過來。
二來，周安從小就獨立，有自己的想法。
而現在，周爸爸有些忍不住了。
這么大的事情，關系到周安未來的職業發展，必須要問清楚。
“呃，我自己學的技術，這不正好用上了么？”周安如此說道。
周爸爸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在一個警察面前，你這樣撒謊，真當我老了啊？”
周安撓撓頭，有些哭笑不得的樣子。
“爸，真是我自己學的，信不信由你，不是我吹，現在我的水平，全世界都排在前列的，誰能教出這樣的徒弟？”
周安硬著頭皮說道。
系統的事情，沒法暴露給家里人。
周爸爸審視的看著他，看了好一會兒。
周安面不改色。
約莫一分鐘后，周爸爸擺擺手。
“好，這個就先不說了，就當你是自學的。”
“我最近發現，咱們家附近，有一伙人，像是外勤。”
“哪里來的？怎么回事？”
身為老刑警，周爸爸目光如炬。
之前白雨派人到周安家附近，一是為了保護，二來，也是監視。
這些小手腳，根本瞞不過周爸爸。
“噢，我開發了一個很重要的軟件，被國安看上了，最高保密等級。”
“可能是怕我泄密吧。”
周安淡淡說道。
白雨的想法，周安倒是也能理解，但心中難免會生出些許不爽。
周爸爸又是愣了一下。
國安？
國安部門，級別未必有多高，權力未必有多大，未必和普通老百姓生活有交集。
但，對于國家的重要程度，卻是要上一個臺階。
周爸爸沒有想到……
幾天不見，周安竟然能和國安扯上關系。
“國安里面有個領導，想讓我去，我還沒考慮好。”
“你給點建議？”
沉默片刻，周安開口問道。
姜畢竟還是老的辣。
父親在體制內多年，又是最危險的警種。
想必，他對于這個職業，有比自己更深刻的了解。
周安也是想聽一下父親的意見。
周爸爸沉默下來。
他深深看了周安一眼。
“如果是我，我一定會去。”
“但是你，你是我兒子，我很了解你。這件事，還是你自己做決定吧。”
周爸爸的聲音很平靜。
眼神中，則是有種看破一切的睿智。
頓了頓，他又道：“你那些小心思，別以為我不知道。”
“考警察，你敢說，你體測的時候，沒有故意放水？”
聽到這話，周安身體一僵，瞬間呆住了。
他沒想到，父親竟然能看破這點。
這是周安內心最深處的秘密。
一時間，周安也是沉默下來。
是啊……
自己當初考的時候，在最后的體測環節，一時生念，放了水。
當時，周安的念頭是，沒考上的話，或許，父親會妥協，會讓自己留在大城市工作。
退一萬步來說，沒有正式編制的話，肩上擔子沒那么重，工作也不會那么累，不會出生入死。
平心而論，對于這個職業，周安真的是，又愛又恨。
他腦海中，永遠保存著幾段記憶。
一是自己上學的時候，每次學校開家長會，父親從來沒有到過一次，以至于差點被人當成沒爹的孩子。
二是在周安印象中，父親總是一副來去匆匆的模樣，即便是過年，也很少有在家的時候。
三是周安清楚記得，有一年，自己正上初三，是個冬天，父親因為抓捕一個罪犯，被捅了一刀，昏迷躺在病床上。
周安永遠忘不了，那個下午，自己蹲在醫院的走廊里，將腦袋埋在膝蓋中，心里的無助和絕望。
這時，周爸爸又開口道：
“行了，你也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說你那么多。”
“反正，你記住，既然穿上這身衣服，就要端正自己的位置，放平自己的心態。”
“你只是警察，你不是法律。要相信組織，而不是組織中的某個人。”
聽到這話，周安點點頭。
心里若有所思。
確實。
此刻，在連續破大案要案后，自己的心態，似乎隱隱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有些膨脹。
又感到，有些不公平。
憑什么我辛辛苦苦努力破案，最終卻得不到應得的東西？
憑什么我這么牛.逼，要聽你們的話，接受你們的領導？
你們算哪根蔥？
看到周安思索的樣子，周爸爸笑笑。
“還有，我剛參加工作時，有位領導，告訴我兩句話，每次想起來，我都心生警惕。”
“與惡龍搏斗的勇士，殺死惡龍后，自己或許也會變成惡龍。”
“你凝視著深淵，深淵，也在深深凝視著你。”
說完，他拍拍周安的肩膀，轉身離開。
周安站在原地。
沉默了許久。
一個人擁有了超級的能力，必然會產生超級的心態，甚至想凌駕于社會和法律之上。
蜘蛛俠里有句話，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然而，真實的人性，往往不是這樣。
而是——能力越大，野心越大。
正如此刻的自己。
想明白這點，周安心中暗暗給自己提了個醒，回到房間。
他準備先把那個殺毒軟件，給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