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明月第200章 秀外慧中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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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秀外慧中


更新時間:2017年07月17日  作者:七月新番  分類: 歷史 | 上古先秦 | 七月新番 | 戰國明月 


一秒記住筆♂趣÷閣→

寬闊的臨淄齊王宮對一個孤苦的未亡人而言,顯得非常空寂,君王后一只手扶著冰冷的棺槨,一只手默默擦去流下的淚水,齊王的棺槨前,蠟燭無聲地燃燒著,將跪坐之人的長影灑在墻上。

已經是第五夜了,明天,齊王田法章就將出殯,在這最后的時刻里,君王后忽然想獨自和丈夫相處一會,于是就將包括田建在內的一眾子女統統趕了出去,只留一名齒發動搖的老太史。

“謚號定下來了么?”也不知對著油燈發了多久的呆,君王后才問太史。

太史垂首:“稟太后,先王謚號定為襄。”

“襄……齊襄王。”君王后默默咀嚼著這個謚號的含義,她本是莒城太史之女,從小便能識文斷字,十余歲能頌周書,自然知道這個字代表什么。

辟地有德曰襄,取之以義;甲胄有勞曰襄,亟征伐。

作為一個光復了國土的“中興之主”,齊王田法章似乎是當得起這個封號的,可君王后卻從中聽出了濃濃的諷刺意味:齊國的疆土,明明是田單光復的,即墨、臨淄、聊城、狄,幾乎每一場硬仗,安平君都親臨前線,厲氣循城,立于矢石之所及,援枹鼓之……

這個看似美謚的謚號,與其說是對田法章的過譽,還不如說是史官們為安平君打抱不平,在暗中諷刺田法章哩!

君王后有些不滿,她很想讓史官們重議謚號,改成丈夫生前更想得到的“惠”,便帶著商量的口氣詢問道:“謚號就不能變更了?”

“不能。”老史官面色古板,語氣決絕,手里緊緊握著簡牘,眼睛卻瞥向了身后的臺階,仿佛君王后若要強逼,他就要一頭撞死在上面。

謚法這種制度,本就是臣議君,子議父,對于謚號,各國的標準不盡相同,有寬有嚴,不過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謚號的善惡,是根據諸侯的形跡來定,這一點在齊國尤甚。

齊魯是儒家較為興盛的國度,從孔子時候起,儒家就有意識地把謚法作為褒貶人物,挽救社會風氣,調整人際關系的手段,齊國的儒家更是進一步作出了謚法解,作為定謚的重要依據。雖然一部分齊儒已淪為君王的奴仆,可在謚法方面,卻一個個執拗得很,史官受其影響,亦是如此。說不定在確定謚號的時候,太史就已經做好了”死諫“的準備,畢竟齊國史官從春秋姜齊開始,就有秉筆直書,悍不畏死的名聲……

出生于史官之家的君王后自然明白這一點,嘆了口氣,沒有再自討沒趣,揮了揮手,讓史官下去了。

“看來百年之后,我只能以襄后之名與你相伴了。”

君王后苦笑,她感覺到丈夫生前的無奈了,執政者雖然看似大權獨攬,可以在朝堂上一言行,可實際呢?卻依舊受許許多多的事情掣肘,權臣會覬覦你的權力,律法和祖制傳統又會設置一個條條框框,讓為君者無法逾越,一旦越過了君與臣之間的那條線,君王輕則被臣子百姓視為路人,嚴重的,甚至視你為仇寇,當年的齊閔王就是因此犯了眾怒。

畢竟連孟子都光明正大喊出來了:“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

這也是當年齊宣王最終不敢大用孟子的原因之一吧,連他也說不準,自己哪天就會變成“獨夫”。

至于齊襄王,在君王后眼里,他是一個對她始終如一的好丈夫,可也稱不上是一位完美的君主,比齊閔王強,卻遠不如齊宣王、齊威王。

他有嚴重的不自信,這導致他遇事容易躊躇,不能第一時間做出決斷,當年被困莒城時如此,如今處理外交關系亦然。這種深深的不自信,也導致了他與田單復雜的君臣關系。

這一切君王后其實都看在眼里,但出于對丈夫的寵溺偏愛,卻從未說出口。

現在,卻是沒機會讓他知道了。

君王后又親手續上燈油,撫摸著嶄新的棺槨道:“大王啊,你生前恐怕還不自知,你之所以如此忌憚田單,打壓田單,是因為嫉妒他罷?”

他嫉妒田單能得人心,嫉妒田單力挽狂瀾,嫉妒田單做了他做不到的一切——他心里,其實是很想做一個萬民敬仰的英雄。

可到頭來,他只是在政治的漩渦里,重復了上一代人犯過的錯誤,拘泥于陰謀權術的局限里,反倒讓人覺得小家子氣,失了王者風范。

齊人不笨,明眼人多得是,從定謚號這件小事里,君王后已經察覺到,朝野上下,對齊王生前在平原君已經卸任回國后,卻久久不將田單召回的不滿了。

齊國人,依然愛戴那位將軍,他們忘不了田單的救民于倒懸之恩。

這就讓君王后有些駭然了,好在田單忠于君、忠于國,不然的話,一旦他有了異心,謀權篡位,裂土為王不在話下。在齊國,有的人愿意投靠他,為他賣命的人,這些人過去十多年層出不窮,大多被田單主動拒絕了。

這樣的臣子,哪個君主不頭疼?哪怕君王后心胸再豁達,這下,也不敢讓田單歸國了。

可如此一來,田單的一雙兒女,安置起來就不得不謹慎了,搞不好是會引起民憤的。

田虎倒是簡單,一個十四五歲的木楞小子,他沒有繼承乃父乃母的聰慧,只有一身能使一丈長戟的氣力,讓他繼承田單的封號爵位,再讓新王多同他往來,多年以后,或許又是一員能效忠齊國的猛將。

可田單那個鬼機靈的女兒,就有些麻煩了,田單不在時,她才是安平君府的主心骨,在稷下也有些人脈,更別說前段時間,還傳出了和趙國公子長安君的緋聞……

思前想后,君王后還是決定遵照丈夫的遺愿,將她在國內尋一家能效忠王室的重臣嫁了。有一點齊襄王拿捏得很準,那就是田單重感情,對家人愛護有加,為了這對兒女的未來,他就算對齊國王室有了不滿,也會默默地忍著。

等到次日,齊襄王出殯儀式結束后,君王后便支走了齊王建等人,讓后勝將“公主”田葭喚來。

作為田氏宗親,田葭同樣穿著孝服,而且是較重的“齊衰”,淡黃色的生麻布十分粗糙,雖會擦傷少女那白嫩的肌膚,也將她襯得楚楚可憐,她平日里本就喜歡素顏,如今更被襯得皎潔無瑕。君王后見了,也不由心生贊嘆,這小女子,平日里躲在宗女們的妝容里不顯山不露水,不想今日單獨一瞧,竟是這樣的明麗美貌。

“更難得的是自小就聰明無比,秀外而慧中,真不愧是安平君之女。”

君王后話不多說,寒暄幾句,詢問她在宮中的衣食起居后,便表明了意圖。

“葭兒,我齊國有律法,女子十七不嫁,家人坐之,你已及笄一年有余,離十七也不遠了,老婦想要做主,為你尋一個門當戶對的好人家。”

田葭一時間有些發愣,貝齒咬著嘴唇,她先前是絕不會想到,齊王田法章就算是死了,也不讓她們一家好過!

她立刻下拜道:“此事,恕小女不敢應允!”

田葭反應很劇烈,這在君王后意料之中,她聽說過這個少女和長安君的戀情,聽說了他們的木鳶穿情,但那又怎樣?她已經料到了她的說辭,以情為借口?以父母之命為借口?都沒用。

君王后扳起了臉:“這是先王生前的意思,是出于君意的賜婚,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而是王命!”

王命,必遵!

但君王后萬萬沒料到,田葭竟搬出了一個讓她無從反對的理由。

田葭抬起頭,淚眼婆娑,齊王死后,她在靈前沒少哭泣,似乎比齊王的親女兒們還難過,她對君王后再三稽首,將額頭都磕出了一個紅印,聲音誠懇真切。

“先王立我為公主時,說要對我加以佩環中節,蘭蕙揚芳,斯為戚里之祥,光田氏之訓……田氏治國,最看重的就是一個孝字!養生不足以當大事,惟送死可以當大事!先王生前,將我當成親生女兒一般尊崇,身為公主,身為女兒,也理應為先王服喪!”

她再度抬起頭來,態度堅決地說道:“小女已立誓,要為先王守孝,孝期之內,不敢言婚嫁之事!”

Ps:12點半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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