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第104章 小院對弈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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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小院對弈


更新時間:2017年04月17日  作者:烽火戲諸侯  分類: 仙俠 | 武俠 | 烽火戲諸侯 | 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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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五十騎斥候尚未回營,按照長鋒營字臉主將的解釋,應該是給邊關軍務延誤了,陳青牛就有些無所事事了,每天默默觀看長鋒營的練兵校武,也無甚心得,兵家真意的種子,虛無縹緲,更是破腦袋也想不出來。他干脆就又匆忙寫了封信,讓那劉大光送往鐵碑驛站,寄給藩邸朱真嬰,讓她幫忙搜尋一些王府珍藏的兵兵史。地址寫的是涼州城元嘉圃,劉大光一個在邊關土生土長的大老粗,自然不知曉其中玄機。劉大光也沒白跑這趟,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只大箱子,隔著幾丈LU都能聞著酒香,不知怎么傳到了長鋒營高層耳朵里,議論紛紛,最后被那位將主悄悄彈壓下去,這才沒有發風,需知西涼軍營,子與酒,明令止,一經發現,責罰極重。當然,子修士不括其中。在這之后,劉大光見風使舵,是鐵了心抱住那位年輕副尉的大,敢一個人跟整座軍營叫板,說夸張一點,簡直就是沒把吳大腦袋放在眼里,哪怕再秉再壞的混賬小王八蛋,他也下定決心去當狗幫閑。

五十騎臉風霜的斥候,在一個間,從邊境線馬返回駐地,聽聞此事后,差點炸營嘩。

斥候,一直是騎軍銳中的銳,自有其傲氣,五十弓馬諳的悍卒,一個個憤懣不已,尤其是為當了將近十年的老伍長,抱不平,原本想著上任標長,憑借功得以高升躋探驪營后,騰出來的位置,怎么都該在自己人上,哪想到鐵碑軍鎮那邊,莫名其妙丟出一個人來,是大伙兒聽都沒聽過的涼州地方將種,這次按例出營巡邊,之所以遲遲未歸,未嘗沒有給老伍長出口惡氣的念頭。所以聽聞此人膽敢無視軍法,讓人私自攜帶酒水入營,當場就有十多名斥候,不顧老伍長的勸阻,氣勢洶洶趕往那座小營帳,那個聽到吵鬧后低頭搓手呵氣走出的宣節副尉,一開始符合外人對他酒囊飯袋的觀感,笑臉相迎,一看就是心虛了,只是當有位高大斥候順嘴罵了句娘后,那名年輕將種一步跨出,一拳將其砸得雙腳離地,倒飛出去數丈,如斷線風箏,重重摔在地上,上那具制造的邊騎輕甲,給得凹陷下去一個大拳印。

全場死寂。

年輕副尉真是一頭陰險的笑面虎,悍然出手傷人后,還有臉皮笑呵呵道:“以后跟軍營里的頂頭上司說話,要好好講,別把一件占著理的事,說得沒道理。”

每個在西涼邊軍脫穎而出的斥候,場廝殺從來不缺血,對袍澤兄弟更不缺義氣,雖說那一拳分明有著武道高手的實力,仍是人人不懼,前赴后繼,最終一個個被擊飛,倒地不起。

一些個原本還想著煽風點火的長鋒營別部頭腦,立即當起了縮頭烏龜。

陳青牛在那之后,既沒有借此機會掌握那標斥候,幾乎從不拋頭露面,也就更談不上指手畫腳了,這讓那標五十騎,愈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是既然那年輕將種愿意井水不犯河水,斥候們也樂得眼不見心不煩。陳青牛更多時候是待在營帳,瀏覽那些趙大光從軍鎮驛館取回的一箱子兵,經常燈讀,讀至乏味,就放下本,去往小題山烽燧飲酒,登頂遠眺,西北天高地闊,星河璀璨,或多或少也能讓陳青牛覺得心境舒朗。

大約兩旬過后,鐵碑軍鎮吳震親自下令,再度緊急抽大量斥候,匆忙趕赴邊關,灑出一大把黃豆似的,也無具體軍令,只說是以防大隋南疆斥候的滲透。

陳青牛這趟也跟著出行,一人雙騎,甲囊箭袋、輕弩一應具備,一LU北上,作為這標斥候的頭把交椅,陳青牛沒有手具體軍務,每次分LU刺探軍,都只是跟隨任意其中一伍五騎游曳、推進,久而久之,那標銳鐵碑騎軍的漢子們,倒也沒那么討厭這位宣節副尉,尤其是當這家伙在間停馬休整的時候,每每能夠拿出一壺酒來,一次隨后送了半壺給一名伍長,在那之后,幾乎大半過了酒癮的伍長,開始眼巴巴等著陳青牛出一只酒壺來,宣節副尉喝半壺,幾名伍長各自喝個一大口,某些得力的騎卒,也能夠蹭著喝個一小口,一壺酒就這么沒了。

整整一旬,邊境線上的策馬偵查,每天黃沙撲面,風餐露宿。

陳青牛掛在那匹輔騎一側的行囊,總計帶了七八壺酒,很快就只剩下最后一壺,那些個跟這位宣節副尉算是混了的伍長,每次碰頭后,就立即眼神發亮,不比采大盜瞧見了水靈娘們差。可是標長大人怎么都不肯拿出來,說要留在回去的LU上喝,還說這酒賊貴,是扈娘子酒肆那邊買來的好酒,七八壺,他差不多一個月的俸祿就喝進了肚子。標長大人越是如此吝嗇,麾下斥候越是心癢癢,終于有一天,有個年紀最小的斥候,在老伍長的極力慫恿下,腦袋瓜一熱,趁著標長不在坐騎附近的機會,開了酒壺就喝,一輪下去,能剩下多少?

結果作為最大的功臣,少年斥候拿到了喝最后一小口的機會,正揚起腦袋在那兒往嘴巴里倒酒呢,就發現有人拍了拍自己肩膀,少年狠狠晃了晃酒壺,發現是真滴酒不剩了,這才緩緩轉頭。

一張笑臉,溫和問道:“好喝嗎?”

本憨厚的少年呆呆回答:“好喝,就是才兩口,沒過癮……”

所有人都覺得這哥們鐵定要脫一層皮了。

不曾想那位神出鬼沒的年輕標長,只是取回酒壺,拍了拍少年斥候的腦袋,笑罵道:“瞧你這點出息!回到駐地,我帶你去鐵碑軍鎮,看著扈娘子,喝最貴的酒。”

老伍長哈哈大笑道:“標長,要不然算我一個?”

陳青牛伸出一根中指,“就你那喝水一般的酒量,請你喝酒,我就是缺心眼!”

老伍長還了一個中指。

哄然大笑。

那一刻,一標五十騎,再沒有人討厭這個鳩占鵲巢的外鄉將種了。

討厭不起來。

兩天過后,長鋒營五十斥候,幾乎到了斥候巡邊的邊境線最外圍地帶,接下來不出意外,就可以安然回撤了。

雖無功,也無傷亡。

其實這在兩邊關,絕不是什么壞事。

但是一伍斥候偏偏在這個時候,上了天大的麻煩,是一場狹LU相逢的接觸,毫無征兆,大隋的十數騎,出現在了長鋒營五騎的后。

悉邊關騎、尤其是斥候接觸的老卒,都明白一個道理,這種時刻,除了筆直破陣別無活LU,因為越繞LU,只會越揮霍馬的腳力,而對方追殺只會更輕松,并且己方破陣必須要快,一旦人或馬受了傷,也一樣是個死字。

長鋒營一伍斥候,或者回到陳青牛眼前的騎卒,只剩下那個肩頭有一枝箭矢的少年,渾血,但所幸沒有致命傷。

少年哭喊道:“是大隋邊軍的頭等斥候,人人腰間懸掛青獅印……老伍長與我本來已經破開敵軍騎陣,可是伍長說,如果沒有人阻上一阻,那么誰也跑不掉,最后伍長

就故意放緩了馬蹄,我根本不敢回頭看……”

陳青牛迅速披掛甲胄,佩負弩,對所有人說道:“傳令下去,匯合后,所有人直接南下回撤,我去去就回。”

少年哽咽道:“標長,別去!老伍長說過,懸掛青獅印的大隋斥候,隸屬于大隋勁軍……”

一騎突出,向北而去。

馬蹄陣陣,鐵甲錚錚。

少年斥候竟是還沒有把話說完。

一名伍長沉聲道:“按照標長的命令,一起南撤,我們在土雞坳一帶等待標長。”

少年還想說話,伍長怒喝道:“這是軍令!”

將近一個時辰后,土雞坳長鋒營斥候們仍是沒有看到那一騎的南返影,四十多騎,就地待命,氣氛凝重。

雖說撤退LU上,已經將這份軍,傳遞給一支相的兄弟斥候隊伍,后者是一伍探驪營的老資歷斥候,很快就會把這個消息火速送回鐵碑軍鎮。

少年斥候已經拔掉箭矢,肩膀扎妥當,此時與一名中年伍長停馬北望,少年憂心忡忡,“那支斥候所在的青獅旗軍,不是大隋殺神李彥超的嫡系之一嗎?為何會出現在鐵碑軍鎮北部邊境?標長這一去……”

伍長無奈道:“等著。”

夕陽西下,一騎緩緩出現在地平線的盡頭。

一鐵甲,披著燦爛的黃彩。

那人后還跟隨無人騎乘的四匹馬。

四十多騎斥候幾乎同時向前策馬狂奔。

正是那位按照約定原LU返回的年輕標長,臉微白,一血跡,對所有人咧咧嘴,“老宋他們四個,我都帶回來了,沒理由讓他們留在那邊,死了連個墳和墓都沒有,對?”

原來四匹馬背脊上,綁縛著老伍長他們的尸體。

除此之外,馬兩側,還當當,懸掛著一顆顆敵騎頭顱,鮮血早已干,一張張臉龐或扭曲或驚恐。

這幅場景,同時意味著,年輕宣節副尉所面對的敵人,遠遠不止那十余人大隋斥候。

陳青牛望向眾人,問道:“這二十三顆腦袋的軍功,全部分攤給老宋在五人,如何?”

少年翻下馬,跑到馱著老伍長尸體的馬那里,少年斥候張開嘴,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他最后抬起頭,哭得臉眼淚鼻涕,“標長,我不要功!我不配!”

陳青牛低頭望了一眼馬馬背上的尸體,說道:“我相信老宋他們,覺得你沒丟長鋒營斥候的臉,所以這份軍功,你不拿,才是對不起你的老伍長。”

幾名伍長面面相覷,若說這些了不得的功,分給老宋幾個,當然是不幸中的萬幸,沒誰有異議,一般來說,有這么大一筆實實的功勞底子,就算關家里有十幾口人,下半輩子也可以不愁吃穿了。只是所有人都無比納悶,只聽說有侵占軍功的武人,哪里有眼前這個年輕人這樣,明明是自己血奮得來的功,卻要送給麾下士卒?

陳青牛想了想,呼出一口氣,“我想了想,鐵碑這邊可能通得過,但上報到馬嵬大將軍府后,可能會有人懷疑這筆功的真實,所以我想老宋五個,他們分去一半功,其余的,我們四十多人均分,如此一來,比較穩妥,也省得因福得禍,橫生枝節。再就是小跳蚤之外的四人,關家屬如何,你們悉他們家庭的人,最好麻煩大伙親自走一趟,也幫忙他們出出主意,是一口氣換成撫恤銀子,還是給家中少年換取幾份鐵碑軍籍,都可以慢慢談,還有,千萬別讓某些敗家子,或是無親戚給敗光了,咱們怎么都要讓老宋四個,走得安心。”

他停頓了一下,笑臉牽,“這些事,現在不用著急,等回了駐地,咱們商量著給出個具體章程來。”

四十多騎長鋒營斥候,聽得人人紅了眼睛。

年輕將種,在大勝而歸后,不是說那些一人殺敵、慷慨激昂的言語,不是說什么老宋四人沒白死,是給長鋒營斥候長臉了。

相反,年輕將種的這些話,絮絮叨叨,婆婆媽媽。

陳青牛沉聲道:“回家!”

臨近黃昏。

鐵碑軍鎮最出名的這家酒肆,入夏后,除了賣酒之外,也開始售賣苦茶和酸梅湯,這兩樣都是扈娘子的拿手好戲,比那些酒水反而要更顯得招牌一些,于是這座酒肆在夏天就成了暑降火的好去,裴老頭這些個將軍衙署的中下層官吏,喝不起青的酒,或是去不起那幾棟大酒,就喜吆喝著在這邊碰頭扎堆,人手一碗祛暑涼茶,要幾碟生米,幾斤醬牛肉,斜眼量著那位意的老板娘,不是神仙勝似神仙。

陳青牛自來到這座酒肆,巧的是陳青牛剛坐下,就下起了蒙蒙細雨,黃昏細雨相和,無形中為生硬的軍鎮,平添了幾分柔和。陳青牛在回到長鋒營駐地后,哪怕換了一衫,可難免帶著淡淡血氣,好在這場及時雨,沖散了上那些本就不易察覺的氣味。陳青牛在選了張位于角的桌子,沽酒美便抓緊忙完手頭的生意,姍姍而至,陳青牛抬頭微笑道:“兩壺一斤裝的杏酒,一壺直接開,一碟鹽水生,兩斤醬肉。差不多剛好一錢銀子,多出的幾十文錢,就無所謂了。”

人笑道:“好嘞,將軍稍等”

她那腰肢一擰。

許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酒Ke都看癡了。

只是人有些疑,為何這位年輕將軍瞧著不太舒心?

陳青牛在等待的間隙,聽到四周的低聲議論,在說一樁有關扈娘子的風,前不久有一伙著鮮亮的外鄉豪,慕名來此買酒,嘴上不干不凈,是葷,也就罷了,最后有個酒鬼竟敢借著酒勁,想要去摟扈娘子的小蠻腰,男人的頭,人的腰,哪里是可以隨便摸的,西涼子彪悍不輸男兒,何況是常年需要拋頭露面的扈娘子,她先是躲過了,算是做買賣求個和氣生財,退讓幾分,不曾想那酒鬼站起,當場就來了個餓虎撲羊,這下子徹底惹惱了扈娘子,隨手抄起附近酒桌上一只酒,對那**熏心的登徒子當頭砸下,瞬間砸了個稀爛,力道絕對不小。

之后就是一場烏煙瘴氣的混,本地酒Ke人多勢眾,自然著扈娘子,只可惜捉對廝殺的力,遠不如那伙外鄉練家子,雙方大抵上是均勢,總之你來我往,十分熱鬧,鬧劇直到有人喊出“死人了”為止,原來不知何時有個年輕士子闖入場,估計還沒卷起袖子就給人一拳撂倒在地了,然后一陣亂踩,于是就嘔血了,前襟一大灘鮮血,跟一座小水塘似的,觸目驚心。

最后這起動靜不小的沖突,來了城四十騎和近百步卒銳士的嚴密圍困,將軍衙署的三把手親自出面,只是誰都沒想到最后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那幾個來自隔壁軍鎮的漢子,罰了三百兩銀子,就都給放了。按說道理在鐵碑這邊,又是自家地盤,怎么都不該這么雷聲大雨點小,加上軍鎮上下都堅信主將吳震跟扈娘子有一,難不成吳大腦袋真孬種到了連自己娘們都顧不上的可憐地步?

反正這段時日將軍衙署的官吏,就沒有一人敢來酒肆秋風,生怕自己不小心就在吳大腦袋的傷口上撒鹽,到時候以吳震出了名的小家子氣,能給那個不長眼的家伙穿小鞋,至少兩三年。

陳青牛安靜喝著酒,還點了一碟生米作下酒菜。

他不像許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Ke人,喝酒并不喜呼朋喚友,拉關系近乎,找位置也只找少人的桌子,也從不大手大腳,刻意點那最貴的酒水。

扈娘子抬頭看了眼天,灰蒙蒙的雨幕,讓生意清減了幾分,不過她也從不缺生意,也算得了忙里閑的機會。

她猶豫了一下,坐在這個年輕人邊,笑問道:“將軍這是剛回城?”

陳青牛笑著點了點頭。

她笑瞇起眼,“請我喝一杯?”

陳青牛愣了愣,無奈道:“可沒有你這樣做生意的。”

扈娘子笑了笑,“那就算我請你好了。”

她很快去拎來一壺酒和一只大白碗,重新坐下,給自己倒了大半碗酒,小喝了一口,“城外有個姓趙的軍爺,最近經常在這里買些酒捎回去,一開始我還奇怪呢,怎么突然多出這么個闊綽的陌生Ke人,后來問了兩次,才知道原來是將軍你在照拂我的生意,所以今兒你盡管喝,哪怕收你一顆銅錢,都算我是商,做人不厚道。”

陳青牛又不傻,當然不拒絕,玩笑道:“天底下最好喝的酒,就是別人白送的。”

扈娘子試探問道:“以將軍的家世,還缺酒喝?”

陳青牛笑而不答。

一頓酒,喝得斷斷續續,畢竟人還有生意要忙,陳青牛也就陪著放緩了喝酒速度,一直喝到了暮將至。

最后人大概是實在過意不去,比以往更早些關門烊,兩人坐在臨近街道的桌旁,扈娘子小聲問道:“將軍,邊關該不會是要大仗了?”

陳青牛搖搖頭,“這種天下大事,我不知道啊。”

人一笑置之,她沒有仗著姿,在這個問題上,破砂鍋問到底。

倒像是沒話找話,僅此而已。

陳青牛最后離去的時候,仍是結賬付錢了,人有些生氣,氣得揚言以后再也不賣酒給他,他仍是堅持,最后笑著說:“要不要仗,我是真不知道。可道人家,賺辛苦錢,到底有多難,我是真知道。”

沽酒美好像有些茫然,看著那個遠去的寞影。

到了回頭巷的子,看到了謝石磯后,陳青牛搖頭苦笑道:“暫時沒有收獲,不過這也正常,如果這么容易到手,天底下誰不選擇兵家修行。”

謝石磯點點頭。

陳青牛說道:“跟小筑說一聲,做頓晚飯,隨便對付一下就行。”

謝石磯出門“傳旨”去了。

隔壁住著的那位小夫子,喜誦讀儒家經典,大多時候嗓音不大,只有讀至快目、快意,就會不由自主地大聲讀出。

妹倆已經算家境貧寒,他寄人籬下于妹門戶之下,境況可想而知,所以翻來覆去,也就那三本。

少年好為人師,喜講大道理,小筑往往都聽得進去,聽得津津有味,反倒是妹妹小霧喜當耳邊風,表現得不屑一顧。

老話是有夏養陽這個說法的,所以又有了小暑黃鱔賽人參的說法,大為滋補,且溫,無虛不受補之憂。

小筑燉了一大罐子龍鳳湯,其實就是野黃鱔與老母雞,名義上是給陳將軍的晚餐,不過截留了一小盅黃鱔,份量極少,只夠分兩碗,便給了正是長體時候的妹妹和少年,只說她自己早就喝過了。

少年,青梅竹馬,不過如此。

陳青牛喊小筑一起吃飯,沒答應。陳青牛在主屋和謝石磯慢慢吃著,彩繪木趴在陶罐邊沿上,結果被陳青牛用筷子彈飛,直接摔入子。

謝石磯停下筷子,望向屋外的子。

陳青牛隨意道:“別管了。”

小,按照陳青牛在肚子里的定義,就是那位“與賀家老祖宗有一”的狐仙,一手拎棋墩,一手托棋盒,從北邊大宅飄然而至。

等到陳青牛喝完煲湯,起來到屋門口,看到狐仙慵懶斜靠在石桌上,一手托腮幫,一手從棋盒中拈起一枚漆黑棋子,舉棋不定。

它后有兩位俏麗狐魅的小丫鬟幫忙揉肩捶背,她們裙下露出一小截毛茸茸的灰白狐尾,顯然是狐孫輩分的年幼狐。

與狐仙對弈手談的棋手,正是那具木傀儡,盤而坐,坐在一顆當作木墩子的雪白棋子上,它意從容,仿佛勝券在握。

它每次子棋盤,都得雙手從棋盒扛起一枚棋子,做的是一件體力活。

不但如此,它還一語雙關地譏諷道:“你這叫不叫‘狐疑不決’?”

狐仙更多心SI還是放在棋局上,并未抬頭,漫不經心地反擊道:“比你鬼心竅好些。”

陳青牛沒有去湊熱鬧,就坐在門檻上,望向那只狐仙,詢問道:“這鐵碑軍鎮有哪些地方,有不干凈的東西?”

至于這一魅一鬼魅是如何成為弈友的,陳青牛不感興趣。

不曾想拋出這個問題后,狐仙和木同仇敵愾地冷哼一聲,都不愿意理睬這位口無遮攔的陳仙師。

陳青牛苦笑道:“抱歉抱歉,我是想問有沒有作祟害人的怪鬼物。”

狐仙體微微前傾,子在棋枰上,子之聲,極為清脆悅耳,想必無論棋盤還是棋子,都屬于不俗之物,它得意洋洋地斜瞥一眼木,果然看到后者一臉凝重,狐仙這才轉頭道:“仙師這是要當正道宗師,一心斬妖除,為民除害?”

陳青牛眨了眨眼睛,沒好氣道:“我要是有這等覺悟,豈會一開始就算跟你們相安無事?我不過是囊中羞澀,靠那點俸祿軍餉實在不頂事,想著馬無草不肥,就撈一撈偏財。不過我覺得以鐵碑軍鎮的歷史和形勢,不太有污穢邪物在此長久逗留、并且經常禍害凡夫俗子?”

狐仙猶豫不決的同時,神露出幾分憤懣。

陳青牛閉上眼睛,笑道:“怎么,連這座鳥不拉屎的邊關軍鎮,也有玄機?”

狐仙氣咻咻道:“還不是回頭巷入口,那座寺廟里的臭道士!這家伙分明是個不學無術的騙子,卻偏偏喜裝神弄鬼,假扮那種通法術的道神仙,更喜危言聳聽,逮著誰都說家里潛伏有藏禍心的鬼魅,若是不及早鏟除,就會削減祖蔭福澤,殃及子孫等等,皆是諸如此類的措辭,一開始靠著他那三寸不爛之舌,以及胡謅幾句含糊不清的道家箴言,好些富裕門戶都給道人騙了大把銀錢去……”

陳青牛睜開眼睛,笑道:“就沒有去你們賀家?”

它嗤笑道:“賀府是軍鎮首屈一指的大戶,和寺廟離著又近,那臭道士自然不會放過這筆油水,我嫌他當更夫每呱噪,就讓一位孩兒狠狠收拾了他一頓,在那之后,他的名聲就臭大街了,軍鎮除去一些住在另外那頭的窮人,這邊的有錢人,已經沒誰肯相信他是道真人了,若非他最后拿出了朝廷崇玄署頒發的正統譜牒,早就給出軍鎮。”

陳青牛訝異道:“是貨真價實的道士?”

它無奈道:“那份譜牒應該不假。”

陳青牛點了點頭,又閉上眼睛,像是在閉目凝神。

狐仙緩緩道:“軍鎮里不是沒有異類,不過大多是些即便有害人之心、也無害人之力的小家伙,比如城南那棵老柳樹,樹齡不過四百年,只因為曾被兩次雷擊在樹心同一,便因禍得福,獲得了得道機緣,逐漸靈開竅,加上鐵碑軍鎮當年被破城后,生靈涂炭,這棵柳樹上吊死了數十人,難免沾染了濃重戾氣,只是柳秉不壞,故而只是在很多晚上,就化作頑劣夢魘,對那些陽氣不足的老百姓鬼壓。”

狐仙娓娓道來,“其余還有一些類似搬財小鬼、托夢童子、香火小人的小東西,更害不得人,天溫和、畏懼陽氣,尤其是因為父輩祖蔭而誕生、享受供奉香火而活的香火小人,棲息于門楣之上,更是人間大小門戶的福運根本之一。”

陳青牛一頭霧水,好奇問道:“我只聽說過搬財小鬼,托夢童子和香火小人是什么?尤其是那香火小人,這棟宅子就有?”

狐仙望向這位橫劍在膝的年輕人,玩味笑道:“仙師既然高高在上,何必知曉那些泥濘里滾的底層事物。”

那七十二張儒家字符出世,它應該將陳青牛當作了出生于、而不僅僅是出于洞天福地的仙家嫡傳。

陳青牛既沒有反駁,也沒有追問香火小人的秘密。

狐仙冷不丁問道:“你這種修行之人,也會為那點銀錢而頭疼?”

陳青牛開誠布地解釋道:“我既然選擇了兵家修行,選擇奮發于行伍之末,所作所為就要符合當下的份,意相和,知行合一。既需要無數藥材幫助熬體魄,更需要攢錢置或是造一柄本命兵器,至于器物材質優劣、鋒利與否,并不重要,只是需要那份蘊含其中的心意魄,那是兵家修行的胚芽之一……”

洋洋灑灑近千字,陳青牛之言語,其實泄露了許多兵家修行的幕機密,只不過一個狐仙,一個鬼魅,聽去就聽去了,哪怕一字不差地轉述給別人,也無大用,雖說也是授人以漁,可就像一張網眼大如簸箕的漁網,如何能夠捕魚?

其實,陳青牛也不覺得這頭狐魅,對自己有害人之心。

這是一種沒有理由的直覺。

總有些人,看就不喜,有些人,則心生親近,甚至一見鐘。

狐先成后成仙,然后一尾、兩尾、三尾漸次增加,最終成長為九尾天狐,除去字三地關,還有三座天門關,分別有水火雷三次天劫,從天門中瀉而下,任你是修煉出八根尾巴的狐仙,也無所遁形,十之**都會死道消,化作灰燼。在此期間,擁有三尾的狐仙,就能夠天然媚人,可以“動人心魄”,除非三之中的真人、羅漢、君子,很容易被其蠱。

陳青牛有些好奇,下棋雙方,雖然看似拌嘴不斷,更像是一對損友的嬉笑鬧,但是看久了,就讓陳青牛覺得很鄭重其事,

那股殺機四伏,溢出那張棋盤。

突然。

一陣叩門聲沉悶響起,謝石磯去開門。

狐仙隱去形,兩頭尚未能夠隱蔽形的年幼狐,則去灶躲。

彩繪木不知何時用棋子壘起了一堵“高墻”,它透過縫隙,望向門口方向。

陳青牛也站起,走下臺階來到中。

來者不善。

這也是陳青牛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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