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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奴婢幫您布菜吧。”春燕取了雙公筷,替羅綺年夾了些她愛吃的菜放進她的碗碟里。
“謝謝。”羅綺年有點不舒服。韓家不興夫人奴婢地稱呼,在家的時候春燕她們都說“我”,出門在外尊卑有別,才用“奴婢。”
苦笑自己擺脫不了“小家子氣”。
一時晏散,眾人移步花廳。花廳很開闊,四周粉紫色的紗幔高高掛起,微風吹過,鼓起許多包包,仔細聽還能聽到細微的呼呼聲。
廳里廳外數缸鮮妍蓮花,據說都是名貴品種。到底是什么品種,羅綺年不知道,只覺得每一朵蓮都開得非常漂亮,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清冽香味,十分舒服好聞。
她有些想老家的荷花池了,不知現在開花了沒?想必是開了吧。每年這個時候,碧青青的荷葉鋪滿池塘,夏天熱熱的風吹過去,吹翻了荷葉,露出葉背灰白灰白的顏色,也露出荷花嬌羞的臉龐。
想著想著,眼底溢出溫柔向往的淺笑。
廳里早立滿華服少男少女。他們青春洋溢,朝氣蓬勃,好些面上帶著羞澀的紅暈,是見到心儀的對象嬌媚。不知道今天過后,成就幾對兒女親家。
少年們在廳里或潑墨揮毫,展示他們頗以為豪的畫技;或手執棋子,縱橫廝殺;或高誦低吟,賣弄學問;或悄悄送個曖昧的眼神,空氣中彌漫著甜蜜蜜的粉紅色泡泡。
見到太子妃等人過來,俱起身行禮。
“免禮吧。”
廉郡王妃湊趣:“太子妃出個題,添個彩頭,好讓大家伙兒樂樂?”
太子妃隱晦地瞥一眼二皇子妃,眼底隱隱流露優越自得的高傲。“好啊,既然是賞荷宴,就以詠荷為題,賦詩一首,男女各一組,獲得第一名的將得到紫毫一柄、東珠一枚、鮫綃一匹。”
東珠昂貴,卻不難得;鮫綃珍稀,亦可購買;貴在紫毫。華國文風濃郁,騷客偏愛紫毫,一度以擁有一桿紫毫毛筆為榮。紫毫乃江南石上吃竹飲泉老兔所長,匠人制筆,千萬毛中得一毫,因此十分珍貴。
而且由于過度捕獵,近百年來一年不出十支紫毫筆,尤其最近幾年,一支也無。
紫毫毛筆的價格已經炒到千兩黃金一支,有價無市,可見其珍貴程度。
廉郡王妃深吸一口氣,周圍也一片抽氣聲,感嘆太子妃的大手筆。
“姑娘們,少爺們,拿出你們的看家本領,把太子妃的寶貝捧回家去!”說完又看向二皇子妃,“二皇子妃,不知您準備了什么彩頭?”
這話不好答呀,有太子妃的寶貝在前,除非孤本珍品不能媲美。二皇子妃笑笑,忽而眉峰一挑,非常俏皮地說:“你個小氣鬼,太子妃和我補全了彩頭,要你東道主做什么,干脆挪我兩府上賞花得了。”
大伙兒哄笑,起哄要廉郡王妃先添彩頭。
廉郡王妃拗不過,只好無奈道:“早準備好了。既然二皇子妃不愿意,我就仗著年長幾歲,厚顏搶先。太子妃預備的彩頭珍貴,我自不敢比較,就出一枚福祿壽三星報喜紫玉玉佩、一套蓮開并蒂紅寶石頭面、一套五色流彩紗衣。”
眨眨眼,十分俏皮模樣:“二皇子妃預備啥好東西,咱們姑娘小伙子們等著呢。”
二皇子妃笑笑:“好東西咱世家少爺小姐們見多了,沒有巧的只怕不稀罕。今兒本妃取個巧,準備了幾樣不值錢的小東西。”
揮揮手,貼身丫鬟小玉叫人端來三個托盤,盤上用紅綢布罩著,叫人看不見內里的東西,一個個伸長了脖子。
太子妃冷笑:“二皇子妃慣愛故弄玄虛。”
二皇子妃也不惱,掀開綢布。只見托盤上分別放著一支用禿了的金絲楠木羊毫、一面嫦娥奔月紫金玉團扇、一枚蟾宮折桂金鑲玉壓衣。
眾人倒吸口冷氣,少年們盯著羊毫舍不得眨眼,姑娘們則是看著團扇愣神,暗中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羅綺年也好奇地瞄上幾眼。羊毫的主人敝帚自珍她理解,卻不懂讀書人對這支“狀元筆”的熱衷。她認為,倘若胸中錦繡乾坤,何愁筆下不出炫彩華章?
三物一出,硬生生將太子妃先前預備的貴重添頭比下去,她氣個仰倒!諷刺:“可真巧呢!”
二皇子妃但笑不語。
倏而鼓聲陣陣,少年男女們分坐花廳兩旁,一個接一個輪流展示才藝;太子妃等已婚婦人則端坐上方,觀看表演,充當評委。
不愧是世家兒女,個個才華出眾。彈琴的指法嫻熟、音韻和諧、余音繞梁;舞蹈的體態輕盈、身姿曼妙、步步生花;畫畫的布局精妙、意境唯美、形神具備……
不知不覺,羅綺年看癡了。
恍惚間瞥見林芷罄,她正坐在禮部侍郎長女蓋桂珍的下首,低眉順眼,小心討好,仿佛小媳婦兒。初見時那股冰清玉潔全然不見。
想著韓賢對她傾心,頭疼不已。
那廝林芷罄對上羅綺年復雜的眼神,慌亂不已,心虛地垂下頭去。
按制她父親品級不夠,她是不能來參加賞荷宴的。此次能參加,是她苦求父親,花重金購得一張邀請函。
她對賞荷宴向往已久,自恃才高,覺得許多世家小姐無論才貌品德皆比她不過,只要她能站在舞臺上,一定會叫貴夫人們刮目相看,以謀求好姻緣。
她沒有做錯。想著,低垂的黔首高高揚起。
羅綺年微微一笑,移開目光。姑娘小伙子們真養眼啊,朝氣蓬勃,青春靚麗。
顧欣怡的娘家侄女也非常漂亮:豐滿的身材,圓圓的臉蛋,圓圓的眼睛,圓圓的小嘴巴,眉眼間溫柔明媚。逢人三分淺笑,不多不少。
這樣的美人兒當弟媳婦,做媒都能笑醒。只可惜羅耀杰那小子回信說不喜歡這類的,好可惜。
蘇念影那樣的火辣美女也不喜歡,不知喜歡啥樣的,愁。
韓賢那小子也夠叫人操心的,京中大家閨秀、小家碧玉他不喜歡,非得吊在一根偽鮮花上。愁喲。
青蔥指尖嗒嗒嗒扣著桌面,美好的唇形忽然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暗自盤算著怎樣管教韓賢。
遠在郊外和學子們泛舟的韓賢莫名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