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村，不講究洗三，仔細的人家辦洗三禮，左不過親戚們送棵蔥，拋兩個銅錢啥的。有錢的送籃雞蛋，包兩包糕點紅糖。”張桂**虛，偷偷瞄一眼韓鈺，見他面色黑沉，也不敢耍潑了。解釋道：“送蔥和銅錢有祝福孩子以后聰明富裕之意。我們既來不及準備好的，準備吉祥的也差不離了。”
總歸她還是怕他的，她生了女兒原就該低聲下氣討好婆家人。她之前一直囂張跋扈也不過怕韓鈺看低她而已。
本家的洗三禮他參加過幾回，知道送蔥和銅錢的含義，遂點點頭。“照你的意思辦吧，不過這樣禮也太輕了點。添盆要用金銀，咱沒有金子，絞半錢銀子吧。”
張桂花不情愿：“小孩子家家經得起那么重福分么？沒得好心辦壞事。”
韓鈺呵斥：“閉嘴，不會說話就別說！”
“那半錢銀子還絞不絞了？”
“絞！大哥大嫂平日里對我們多有照顧，不準你在這方面摳唆。”
洗三前一夜下了整夜的雨，驅散空氣中的燥熱。草木花朵得到滋潤，有了精神；小鳥和知了們也活潑起來，一首一首不知疲倦地唱和。
“哎喲，老頭子，你那魚變龍洗三盆雕好沒？”一大清早，韓母就忙得團團轉，眼見清點完昨日準備好的挑臍簪子、圍盆布、金銀錁子啥的，獨不見韓父準備的洗三盆，急眼了。
“早雕好了，是魚躍龍門盆，不是魚變龍盆！”
“嗐，都一樣。”韓母笑瞇瞇，把韓父遞過來的洗三盆里里外外擦洗干凈。
月子房里，羅綺年額頭包著丑萌丑萌的抹額，親一口白白胖胖的小包子。
“兒子誒，你奶真疼你。”
小包子團團瞇著眼打呵欠，打完呵欠一會兒才記起要給娘親笑一個，然后裂開粉嫩嫩的小嘴巴笑了。
羅綺年憂愁，戳戳他淺淺的酒窩道：“軒子，團團不會是傻子吧？”
韓軒笑笑，正要說話，門外韓母端了個托盤進來。
“呸呸呸，你才傻呢，咱們團團聰明著呢，以后要考狀元當大官的。”
羅綺年吐吐舌頭。
韓母也沒有責怪她的意思，把沒放油鹽的鯽魚湯遞給她：“先喝完鯽魚湯潤潤腸胃，再吃紅棗小米粥。”
羅綺年聽話地皺著眉頭咕咚咕咚一氣喝完，鯽魚湯鮮香奶白，看著令人垂涎三尺。可是沒有放油鹽的鯽魚湯實在難以入口。
喝完湯，她灌了一大口水才緩了緩氣，可憐兮兮地戳戳兒子幼嫩的臉頰：“兒子，娘親為了生你養你受了大罪了，以后你可要好好孝順我啊，不然，不然我打你屁股。”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韓軒黑臉隱隱泛紅，快速瞟一眼自家老母，然后視線十分嚴肅地看著自家兒子，好像小包子真是不肖兒一樣。
韓母沒察覺他的視線。她一進屋就坐在床頭逗孫子呢。聽兒媳婦兒幼稚搞笑偏偏道出了天下母親的愿望的言語，笑道：“可不是，生兒防老，不然哪個女人愿意生孩子呀。”
說完話鋒一轉，抱起團團說：“不過咱們團團這么乖，才不是不孝順的孩子呢，你娘瞎操心哈。”
仿佛附和韓母的話似的，團團竟然沒有慢半拍，立馬給韓母一個大大的無齒笑容。把那兩個小酒窩印的喲，賊可愛賊可愛了。
韓母心都甜化咯，口里心里心肝兒肉的喚著。
不多時，四婆并村里幾個年長有福的老奶奶還有幾個麻利的年輕媳婦兒來了。
韓母放下團團，叮囑羅綺年小心照看，有事喊她。就和韓軒出去忙活。
洗三要拜神，供奉香火。到底要拜什么神，請什么菩薩，也沒有一個準頭，只年邁的老婆子們在供奉了雞鴨魚肉的供桌前念念叨叨說一堆兒吉祥話和驅邪避禍的話。然后給天地各路神仙菩薩敬酒就完了。
拜完神后，村里沾親帶故的親戚朋友們陸續到來，清冷的小院慢慢人聲鼎沸。
黑里俏和幾個小媳婦兒說說笑笑走進來。
“妹子恭喜恭喜恭喜。”然后送上禮物，多半是親手縫制的肚兜小衣褲，高點蔥花什么的，都放在堂屋沒拿進來。
“謝謝。”進來的人除了黑里俏，其他的一個不認識。
有個和羅綺年年紀差不多的小媳婦兒執起羅綺年的小手，稀罕地摸摸，羨慕道：“妹妹好生漂亮，像仙女兒一樣。”
羅綺年黑線：大姐，你確定你喜歡男人？
黑里俏看出羅綺年的尷尬，很不厚道地捂著肚子笑話了一場才介紹道：“這是三叔家的孫媳婦兒，叫董金桂，今年二十一歲，你叫她小董就是了。”
差了一輩啊。
回過神來的董金桂登時羞紅了臉，忙站起來喊：“嬸嬸莫怪。”
屋內眾人都笑了：“不怨你，賴她家公公老了才娶妻生兒子，不然她不能小那么多。”
羅綺年也笑道：“姐姐們，小妹年紀輕，稱呼隨你們高興兒。”
一個家族在一個小村子繁衍生息，久了，自然有差輩分的事。忽然，她想起小泥鰍和小栓子，太公和曾孫子經常為了一小塊糖打架，場面也是好逗人的說。
黑里俏笑著把另外三個年輕媳婦兒介紹她們相互認識，都是本家的，不過這年齡輩分亂的，羅綺年暈暈乎乎說過就忘！
一孕傻三年……
“喲，這是團團吧，好漂亮的小孩。”黑里俏稀罕，把他抱在懷里。團團也不認生，對黑里俏笑笑，自己吐泡泡玩耍。
“真乖。”
董金桂也稀罕得不得了，說：“我家那個小時候認生，除了我誰也不給抱，還嬌氣，放床上就哭。我得一直抱著他，等他睡著了才敢稍微瞇一會兒。”
“他吃飽了睡好了才乖的，他哭的時候啊，房頂都能掀下來。”
“哭得響以后有出息，當大官。是吧，團團哦。”黑里俏顛顛團團，團團就手舞足蹈地“哦哦哦”應和。
“嘿，這小子聰明！”
“真好看。”董金桂伸出一根手指撓撓他下巴的軟肉，逗得他笑得都流口水了。
一時賓客來齊，韓母進來抱團團出去，該添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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