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神功相助哈。”韓母笑瞇瞇端盆溫水過來給他們洗手:“午飯還沒煮好咧,你們先進屋歇會兒。”
“哼,吃啥吃,氣都氣飽了!”
韓母納悶,嘀咕:“暴脾氣,誰又惹你生氣了?”
耳尖的韓父走到門口頓住腳步:“還能有誰?是你那寶貝老閨女!”
“別胡說,秀兒都被你攆進祠堂去住了,今兒照面都不曾打過,她哪里去惹你?”
“她做的事估計除了咱自家人,全村都知道了!”說完抬腳往祠堂走去,韓軒默默跟在韓父身后。韓母見狀不妙,吩咐羅綺年看火,也跟著去祠堂。
祠堂的大門鎖著,韓秀可能不在。
韓軒象征性地大力拍幾下門,真不在。
杏花嬸子的男人葛天霸蹲在臺階上笑道:“蠻牛子,甭拍了,你家妹子山坡挖野菜去了。”
韓父罵娘:“春寒料峭茅草才冒芽,哪里有野菜給她挖!天霸老弟,她打哪邊去的?”
“你家黍米地那塊。”
“娘的!”
年里頭下了場蠻大的雨夾雪,接著又連續幾日綿綿細雨,小路泥濘難以行走。韓父他們一步三滑來到黍米地。韓秀她哪里是來挖野菜的,分明撿漏來的!她的腳邊已經擺了一小堆小小個的地瓜。地里泥土潮濕粘黏,挖一個地瓜都要耗費不少時間力氣,也不知她到底挖了多久了。她的臉已經被凍得紫紅紫紅的。
“我的兒。”韓母大慟,撲過去把她揉進懷里:“我的兒啊,你剜娘的心肝吶,你沒有飯吃回家跟娘講啊,娘還能餓著你不成?”
“娘。”韓秀抽抽鼻子,她為了挖幾個地瓜,手心都磨破了,可疼了。
來的路上韓父以為他會被氣暈過去,但是在看見韓秀以后,他發現他竟然生不起氣來。他蹲下來,兩只捏起一小塊和他大拇指差不多大小的地瓜:“你備瓜種呢?得,以后我和你娘的地就分三畝給你種,夠你活口的。”
“老頭子,秀兒一個人咋能種地?”韓母不高興了,她家閨女回娘家自然依托父兄過活,哪里用自己種地的?
“咋不能?她大方把我們家分給她的糧食衣服送人,就得學會種地養活她自己。我們盡我們的責任以免別人詬病,還得操心她別餓死。”
韓母這才發現問題,她上下打量韓秀,見她竟然穿著單衣,忍不住皺眉,但還是關切地問她:“秀兒,你的棉襖呢?娘給你縫了好幾件新的,你咋不穿啊?天氣冷,當心風寒。”
“我,我,我……”韓秀支支吾吾目光躲閃,她不敢說她那晚背去李家的包裹要不回來了。
“老婆子你整明白了不?別怪我們不疼她,是她太糟蹋我們的真心了。咱老韓家有多少東西夠她折騰的?”
韓母心里也有點不得勁。
“爹,娘,晌午了,咱回吧。”
三人丟下韓秀原路返還。
韓軒手里有祠堂的鑰匙。他三人回到祠堂開門進去看,昨兒滿滿當當的廂房如今空空如也,不說糧食菜蔬,連被褥衣服也都沒了,就差摞在墻角的柴火沒搬沒。
“莫不是遭強盜了吧?”韓母還有丁點不確信。
“哼,咱們村晚上睡覺不關門也不見誰家少了根針。”韓父諷刺極了,他們辛辛苦苦省吃儉用就是為了養別人?
“以后除了每月該給的糧食,不許你偷偷給她送吃的。你送了,也不知會進誰的肚子。”
韓母訕訕,她是預備給韓秀送東西來著。天兒這么冷,沒有被褥如何睡覺。
韓父走在前頭,韓母落在后頭悄悄問韓軒:“老大,你屋里可還有多的被褥?”
韓軒瞥一眼他娘親,“娘,秀兒小產那時用的就是我和綺年的被褥,那晚回家我兩還是借老四的一床被子對付一晚上的,后來辦年貨的時候我買了兩條,將將夠用。”頓了頓,他又補充:“秀兒從家里搬走的被褥不少了。”
韓母訥訥,她手里沒有錢,想幫韓秀也有心無力。
“爹,大嫂蒸了你愛吃的白糖發糕,新鮮出爐可好吃了!”韓賢得意洋洋地舉著塊熱乎乎的白糖發糕對韓父炫耀。
韓父咕噥:“我明明想吃紅糖黑米面發糕的。”
翻了一上午糞坑,如今整個人成移動糞坑的韓賢已經聞不到臭味了,因此對韓父的惡作劇一點兒也不在乎,捧著發糕湊近韓父:“爹,明兒給你蒸哈。”
韓父皺皺鼻子,趕蒼蠅似的趕他:“邊兒去,臭烘烘的。”
“嘿嘿。”
“爹,我想挖蓮塘種蓮藕。”韓軒說。
“隨你。”韓父擺擺手,他會種蓮藕,因此不在意韓軒亂折騰。
“挖哪兒?”羅綺年問。他們大房有兩塊地可以挖蓮塘,一塊是水塘那邊,連著水塘不怕沒水;一塊是元寶山下的地,不遠處有一條小溝。
“元寶山。”
韓賢疑惑,大哥為什么忽然想種蓮藕?
韓軒淡淡掃他一眼,低聲說:“我不能一輩子倚靠別人幫我護媳婦兒。”
韓賢明了,他只有一年的時候考秀才,若行,他大哥必定全力支持他繼續攻讀;不行,將要放下書本和大哥務農經商。
士農工商,商人的社會地位雖然低下,可到底有錢能使鬼推磨,沒有誰敢小瞧富豪的。他大嫂相貌出挑,若大哥沒有實力終究躲不過算計。
羅綺年垂眸輕笑,她猜李賢仁的求救信十有八九是陰謀信,且與她有關。
“光種蓮藕不好。”
她目光悠悠:“池塘挖大點,邊兒上修三兩件泥房,栽幾叢垂柳,種蓮養鵝養魚。這樣蓮藕有肥料,魚有餌料,鵝也有魚蝦吃。”
“鵝會啄人,不如養些雞鴨?山坡草木豐茂,還可以栓牛羊!”韓賢越想越激動,仿佛看到風吹湖縐荷花飄香,小黑吼叫雞鴨鵝跑的美好景象。
“大哥,我的地也用來挖蓮塘吧。”
“不用。”
韓賢小臉垮下來:“為什么?”
“銷路沒找好不宜投入太多,且我們沒有經驗,萬一種不活養不活,虧本也要在我們的承受范圍內。”
“哦。”